第九章
顾。我就喜欢这样,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是喜欢安静的人,习惯了这种生活。迈克西姆同庄主聊起来,谈收成,羊群和奶牛,谈到树木如何也需要料理,可战后,劳力奇缺,还谈到地租和狩猎,他们在场院里散步,还朝田里走去,我觉得,他很愉快,过去在曼陀丽他就喜次这样,同弗兰克一起同佃户聊聊,到各个农庄和农舍去走走,他本能地知道如何同人们交谈,十分随意地同他们交往,我总是太胆怯,对自己的地位把握不定,所以没法像他这样去做。
我跟叫佩克夫人的女主人一起待在厨房里,吃着我的水果面包,手捂在茶杯上取暖,喜悦使我轻飘飘的,因为这事会十分顺利的,我知道是这样。我知道。母鸡在院子里四处啄食,一个学步小孩迈着稳稳的步子跟在它们后面。我想,我们会经常来这儿,我还会带上孩子们,他们会认识各种动物,会帮着喂猪,跟着初生的羊羔来到田野上。这一家人会成为我们的邻居。
她又给我斟上茶,然后从放在炉上的壶里往茶壶里倒水,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搅动着茶水。
“那时仗打起来了,”她说,“日子就更艰难了,当然,所有的帮工都走了,男人们一定得走,只剩下孩子们。有一段时间,他们弄来了一些战俘,是从战俘营弄来的。他们是意大利人,一句英语也讲不来,只有一两个似乎想学上一点。我想那是由于人生地不熟,再加离开了自己的祖国受到很大刺激。你会感到无根无底飘浮不定。”
是啊,我想,唉,不错——你会的,你是这么感觉的。
“他们中有一人种上了葡萄,你说不定已经看到了,想让它长起来,葡萄倒真长起来了,就在那一边,在那堵老墙的背风处。可你知道,结出的葡萄都是又小又黑又酸……”
“他们还会回来吗——他们还会再试试,打开那幢房子吗?”
厨房里的钟嘀嗒嘀嗒地走着,这声音合着我的心跳显得那么响亮。
“那对老夫妻?不,不会。还没等他们自己承认,我早就看出他们对那儿放任不管了。反正也用不到旁人多嘴。是他们自己不得已而如此的。那不是我的家。”
她坐在厨房桌子我的对面,这是个挺漂亮的女人,一头优雅的浅赭色的头发,眉清目秀。我很喜欢她。我看见自己就坐在这儿,整整一下午跟她聊天,向她倾述自己的心里话,跟她讨教料理房屋花园和照料孩子的事——因为我可以尽力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只要有个当地姑娘做帮手,再有个厨娘就行,我不想有一帮仆人来管理这幢房子,就像当年曼陀丽那样,有那么一大批气势逼人,等级森严的仆人。
“不,他们不会回来了。”
我的心怦然一跳。
“不过,他们有一个儿子,罗德里克先生——等他服完役,我想他会回家来,重新整理开放这老房子。他还有个妹妹,不过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园,我不相信她还会对这儿有兴趣。不,只有罗德里克先生。他不时有信寄给我们,要我们帮他做这做那——当然,是由土地代理人塔兰特先生全权负责。”
我听到院里传来一声哭声,是那个学步小孩在石板地上绊了一交,她跑到他身边,哄慰着,扶他起来,这时,我看见迈克西姆和男主人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院门边聊天。天空呈现一片蛋青色,黑麦色、靛蓝色和青紫色的条状云块飞快掠过,太阳正在迅速西沉。在院子尽头,猪正在食槽里吭吃吭吃地嗅拱着。
我真不想离去,我不要这一天就此过去。我回头望去,只见他们正站在那儿,在我们驶离时向我们挥手送别,我就这么一直望着,尽管我们已走了老远,他们的身影已完全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