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司马错讲述的军旅故事
说是张仪胸襟开阔,毋宁说是司马错的秉性品性化解了可能产生的磨擦。与张仪的飞扬洒脱相反,司马错厚重笃实,不张扬不浮躁,谋略来得缓慢,却是扎实细密,一旦谋定,几乎没有人能将他的谋划驳倒。但两人却有一点共同处,都是一心只想将事做好,都没有非分野心,恰恰是这唯一的共同点,使两人竟成就了良马同槽的美谈。用樗里疾的话说:“秦有良相名将如张仪司马错者,天意也!”在秦国历史上,后来的范雎与白起、吕不韦与蒙骜、李斯与王翦蒙恬,都做了权力场对手,最终也都是导致了某一方牺牲,甚至双方同归于尽的悲剧结局,由此可见张仪与司马错之可贵了。
虽说没有嫌隙,张仪对待从巴蜀大凯旋的司马错还是十分慎重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张仪感觉到了咸阳正在发生着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弥漫着一种隐隐约约的躁动!一个最令张仪困惑的事情便是:身为太子的嬴荡,纵然果真是一个大力神,如何便要这等炫耀膂力?秦国之威难道就在一个力士身上?这种经过秦王允许的炫耀,绝非空穴来风。可是,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却又很难说得清楚。这种变化,恰恰发生在他离开咸阳之后司马错班师的这段时间。张仪虽则有所警觉,但他却不想当着深沉多思的司马错,去竭力捕捉这种感觉。张仪知道,纵是才智独步天下,要说清一种朦胧的警觉,也是很危险的!
“巴蜀茶叶,竟如此碧绿,直与吴越震泽茶媲美了。”张仪端详着陶杯中碧绿的茶水,竟是悠然笑了。
“巴蜀两邦,地大物博,多有沃野,若治理得法,便是一等粮仓了。”司马错叹息了一声。
“治理巴蜀,却是我职责所在,上将军有何高见?”张仪眼睛一亮。
“邦交理民,丞相原是圣手,司马错何敢高见?”这便是司马错,短处绝不做长处炫耀。
“夺取巴蜀,为秦国奠定大富强根基,乃不世奇功,上将军却有忧心?”
“不瞒丞相,司马错之忧,不在巴蜀,而在咸阳。”司马错又是一声叹息。
张仪心头一跳,便要脱口追问,蓦然之间却生生刹住淡淡笑道:“为今日庆典太得铺排么?”
司马错摇摇头:“丞相若有耐心,且听我从头说来。”
张仪点头道:“你我将相多年,自当披肝沥胆,上将军但直言相向便了。”
司马错略一思忖,便起身吩咐家老闭门谢客,回过身坐下来,便对张仪娓娓说出了一番故事。
进军巴蜀前,秦惠王突然来到大散关军营,说是要让太子从军出征历练。司马错大是惊讶,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虽说,战国时王子从军作战极是寻常,许多王子还成了有名的战将,如秦孝公嬴渠梁兄弟便都是著名将领;然则太子毕竟是国家储君,带兵统帅通常都很怕太子随军,一则是统帅的保护责任太大,二则是怕太子掣肘军中决策。在司马错,则还多了一层顾虑,即从来没有与太子来往过,不知这个太子究竟何等人物?若是个膏粱子弟或纨绔少年,岂非大大不便?但是若要谢绝,却又有拒绝监军之嫌。但凡大将都明白:王子随军,名义上是历练,实际上多多少少都有着监视大军的秘密王命,公然拒绝,岂非平添君臣嫌隙?
秦惠王见司马错沉吟不语,便明明朗朗道:“上将军无须担心,本王与太子约法三章:只为卒伍,不入军帐,不问军令。”说着便是一声叹息:“本王生平未入军旅,实在是一大憾事。本王这个儿子嬴荡,天生好武,却是稳健不足,若不入军历练,只怕他难当大任。”司马错道:“臣无别心,惟虑战场乃性命相搏之地,太子若有差池,却是国家不幸了。”秦惠王慨然道:“贪生怕死之君,更是邦国大难,太子若在军旅阵亡,也是天意了。”说罢啪啪拍了两掌,帐外便大步赳赳走进一人,司马错一看太子宛若胡人猛士般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