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冰雪铭心终难却
冬月初,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覆盖了临淄。
郊野雪雾茫茫,一辆缁车正从北方的雪原上驶来。辚辚车声消解在无边无际的雪的帷幕,如同白色海洋的一只乌篷小舟,悠悠荡荡,悄无声息。缁车很小,篷布很厚实,一匹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马拉得很是轻松,从容走马,竟似拉着一辆空车一般。最奇怪的是:这辆小小缁车没有驭手,也听不见车中人的呼喝,似乎信马由缰的在雪原上游荡!可是,不知不觉之中,临淄城高大的箭楼便影影绰绰的显现了出来,那匹从容碎步的走马竟停了下来,努力的昂头嘶鸣了一声,前蹄便不断的在雪地上刨了起来。良久,缁车中便传来一阵模糊的呻吟。驭马又是一声嘶鸣,便展开四蹄,向着茫茫雪雾中的箭楼奔驰而去,小小缁车竟变成了飞速滑行的雪橇!
如此大雪,行人几乎绝迹。临淄城门虽然洞开着,城门口却看不见一个甲士。快马缁车飞来,竟是径直冲向城门。突闻一声大喝,一个雪人竟咔咔走来,拦在了当道!抖去积雪,却是一个长矛在手的武士。原来城门两侧的两排雪树,竟是被大雪覆盖了的守门兵士。缁车驭马却也灵敏异常,见武士当道便立即止步,四蹄笔直撑住,竟是将缁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齐国新法,查验通文照身!”长矛甲士口中的热气,随着齐人咬字极重的吼声一起喷了出来。驭马一声嘶鸣,黑色车帘中便伸出了一方摇摇晃晃的木牌。甲士一看,高声喊道:“禀报千长,我不识字!”雪树中便咔咔走出又一尊雪人,抖落积雪,却是一个带剑头目。他走过来一看木牌,便惊讶的凑近了车辕要掀开车帘,突然,厚厚的棉布帘中倏的伸出了一支雪亮的长剑!
带剑头目惊讶跳开,高声命令:“十人出列!随我押送缁车进城!”
十名甲士左右夹住了缁车,头目前行牵马,在大雪纷飞中竟是缓缓进了临淄。拐得几条长街,便来到了丞相府门前。头目上前对守门领班说了几句,领班便匆忙走了进去。片刻之后,荆燕大步流星的赶了出来,绕着缁车转了一圈,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叮当做响的小皮袋对城门头目道:“多谢千长了,天冷,几个钱给兄弟们买酒了。”头目一声道谢,便高兴的带着甲士们去了。荆燕回身走到缁车前拱手道:“在下荆燕,请贵客进府了。”说罢便牵了驭马从旁边的车马门径自进了丞相府。
苏秦从王宫回来时,天虽然还是一片雪亮,实则已是暮色时分,书房里已经掌灯了。苏秦没有先到厅中用饭,而是先进了书房,他要立即替齐王修一封紧急国书,可刚刚提笔,荆燕就匆匆走了进来:“大哥,瑞雪大吉,你猜谁来了?”苏秦看看荆燕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禁笑道:“孟尝君么?有酒就是大吉?”“差矣差矣!”荆燕拽文一句,自己倒先笑了:“先别说,你且随我来。”不由分说夺过笔撂下,拉起苏秦便走。
来到苏秦起居的小庭院,但见院中席棚下停着一辆小小缁车,苏秦眼中便是一亮!大步走进,便见燎炉红亮的寝室中竟是纱帐低垂,帐中影影绰绰显出一个绿衣女子的身形,弥漫出淡淡的药味儿与一股熟悉的异香!
“燕姬……”苏秦惊喜的叫了一声,便冲上去撩开了帐幔,却木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了。卧榻之上,燕姬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额头上胳膊上都裹着渗血的白布,双脚也包裹着厚厚的棉套儿!苏秦一阵惶急,转身便到厅中急问:“荆燕,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哥莫慌。”荆燕低声道:“她来时一辆缁车,浑身带着刀伤,冻得冰块也似,已经不能说话。我方才找太医来看过,刀伤不在要害,冻伤也已经冷敷回暖。太医说,人可能要昏睡两三日,只能喂米汤汁儿,他会每日来酌情换药的。大哥,燕姬不会有事的。”
苏秦急迫道:“荆燕,你去给掌书说,立即将我的书房搬到这个外厅来。我就在这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