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雄心错断 陡陷危局
”赵雍一声大嚎,将那冰凉的身躯揽将过来紧紧抱在了怀中。
整整三日,赵雍始终抱着那冰凉的身躯,期待着上苍对他的怜悯。当他确信吴娃再也暖和不过来而走出寝宫时,内侍大臣们都惊呆了——生龙活虎般的赵王衰老了,一头白发一脸白须散乱虬结地披在肩头,征战风霜打磨出的黝黑脸膛骤然变成了刀劈斧剁般的棱棱瘦骨,步履摇摇,双眼蒙蒙,哪里却是昔日雄豪不可一世的赵雍了?
三月之后,赵国同时举行了新王即位大典与王后国葬大礼。
赵雍没有临朝为新王加冠,而是护送着吴娃的灵柩去了。
吴娃的陵园选在了邯郸以北五十余里的大湖东岸。这片大湖叫做大陆泽,大湖东南有坐沙山,时人唤做沙丘平台。说是沙丘,实际上却是雪白沙滩上莽苍苍无边的白杨林,白杨林边那座白玉般的沙山上,却是青苍苍一片松林覆盖,当真是蔚为奇观!赵雍断然拒绝了堪舆大师选择风水宝地,亲自踏勘选定了这片墓地,便是要他最心爱的吴娃头枕雪白的沙山,脚踩碧波粼粼的大湖,青松为她撑起一片蓝天,白杨军阵守护她永远平安,雪白沙滩便是她守望大胡子的思乡台。他的吴娃将安静地长眠在这里等候他的归来。
整整一年,赵雍一直守侯在沙丘陵园。直到来年夏日在这里修好了一座他可随时前来居住守陵的沙丘行宫,他才离开沙丘,带着百人马队直接北上平城了。
邯郸朝局,赵雍还是把握得定的。只要大军在握,邯郸便不会有主少国疑之动荡,纵然有叵测者兴风作浪,赵雍也笃定不怕。他之所以不回邯郸,便是要看看是否会有人趁他退位且不在都城之时生出事端,再者,也得看看肥义这个相国是否能独立撑持?长居沙丘守陵一年,又再上平城巡边,赵雍都是谋定而后动的,尽管这一切也都是情势使然。而北上平城,只因为废太子赵章临时被贬黜在这里,他必须来此做最终处置。
一到平城,赵雍便立即召集边军将领,颁布了大举扩边的第一道主父令:半年调集大军并筹备粮草整顿军械,来春兵分四路扩边——西路猛攻阴山草原之匈奴余部,北路进击漠北林胡残余,东路进攻燕国渔阳郡,南路一举灭中山!特地从云中郡赶来的老将廉颇与平城大将牛赞等一班将领都很是振奋,各自领命便立即开始了紧锣密鼓地诸般准备。赵雍见军中没有任何异像,心中大是轻松,次日便飞马南下安阳。
这个安阳,时人呼之为东安阳,以与河内安阳相区别。东安阳在平城东南大约二百多里,北临治水,东南距代郡治所代城只有五十里之遥,城池不大,却是占据水草丰茂的河谷之地,算得平城防区内一片富庶之地了。废太子赵章便被临时安置这里。
抵达安阳城外,正是日暮之时。赵雍也不进城,只将行营扎在城北一座小山下,便下令护卫将军进城密召安阳相来营。片刻之后,安阳相忐忑不安地跟着护卫将军来了,赵雍便屏退左右卫士,开始细致盘问赵章在平城情形。安阳相说,王子很是守法,在平城一年有余,只是深居简出读书;官仆禀报,王子除了在每月末的互市大集上转悠一次,从不与任何官身人士来往;连他这个地方官,也只在王子到达的第一天见过一面,此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王子了。赵雍默然良久,便吩咐安阳相立即回城护送赵章前来行营。
刁斗打响三更,行营大帐外便传来了赵雍熟悉的脚步声。
明亮的巨烛下,一个黝黑的胡服短衣汉子默默站在帐厅里,瘦得连紧身胡服都显得那般宽大,那与赵雍如出一辙的连鬓络腮大胡须,竟然夹杂着清晰可见的缕缕白色,沉郁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往昔的虎虎生气竟是荡然无存了。这是那个正当三十岁如日中天之期的大儿子赵章么?父子两人静静地打量着对方,都愣怔着没有话说,儿子苍老了,父王更是苍老了,刹那之间,大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