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我衣胡服 我挽强弓
住了赵造,“造叔之言:服奇者志淫。邹、鲁两国好长缨缀衣,天下呼为‘奇服’。然则邹鲁多奇士,孔子、孟子、墨子、吴起皆出邹鲁,更不说儒家三千弟子大半邹鲁之士,此却何解?又道俗僻者民乱。吴越两国僻处大泽山海,文身断发,黑齿刺额,天下叱为‘不通大化’。然则吴王阖闾越王勾践范蠡文仲出,凝聚国人而天下变色,此何解也?”见白发苍苍的赵造难堪的低下了头,赵雍转过了话题,“究其竟,利身谓之服,便事谓之礼。进退之节,衣服之制,所以利身便事也,而非论贤愚也。何者谓明?齐民变俗,顺势应时也!赵人老话:以书驾车,良马翻沟。今诸老欲以古治今,岂非照着书本驾车么?”赵雍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四位元老默然无对,相互顾盼间竟也跟着笑了起来,老朽便是胡服了。
四老一出宫,便无人再来折辩胡服之事,元老重臣中只一个周绍手足无措,既无颜进宫与赵雍坦诚辩驳,又不甘自请胡服,竟是僵持得下不了台,只有称病不出了。赵雍自然明白这个骨鲠老儒的心思,便亲自登门“探病”,谈笑间便让内侍将一套胡服摆在了周绍面前。老周绍虽然面色胀红,却是甚也没说便褪下峨冠博带,就着暖烘烘的燎炉穿起了胡人的短皮衣裤,腰间扎上一条板带,头上戴起一顶轻软的翻毛皮帽子。铜镜前一番打量,周绍竟是呵呵笑了,奇也哉!老夫竟成老猎户了!
赵雍哈哈大笑:“难得老猎户也!狐皮一张,其价几何?”
开春之后,赵国便大兴胡服,大练骑射,举国热气腾腾。楼缓的国尉府顿时大忙,非但要将全部二十万大军逐次换装,还要新征发十万青壮北上练成新骑兵,同时还要整顿军制,将原先各要塞步兵为主的守军改编成一色的轻装骑兵。胡服骑射之本意便在于强军,在于使赵国大军脱胎换骨,成军整军练兵自然便是重中之重。赵雍权衡局势,便将肥义调出主持征发十万新军之事,楼缓则兼程北上改编雁门关与平城两支大军。四月初旬,楼缓紧急军报:平城大将牛赞等不赞同改步为骑,坚请面君定夺,请命如何处置?赵雍深知,边军将领与大臣之歧见若不及时消除便会愈演愈烈,立即将邯郸国政交肥义辅助太子赵章处置,便连夜兼程北上了。一路思忖,赵雍竟是不明所以:论部属,楼缓原是边军主帅,牛赞只是驻守平城的将军,属楼缓辖制,两人历来是同心协力从无龌龊,如何以楼缓之能便连牛赞也不能说服了?莫非是廉颇接手边军将印后生出过事端?这廉颇、牛赞都是发于卒伍的猛将,为人都是一等一的持重沉稳,绝不会因一事之歧见便生出异心。果然如此,却是何等因由呢?
三日后赶到平城,赵雍却没有先到楼缓的国尉官署,而是径直到了牛赞的将军幕府。谁知幕府却是一座空帐,留守的军务司马说将军去了长矛营。赵雍二话没说,当即来到平城以北长城脚下的兵营。
雁门、平城同为赵国北部的两大咽喉要塞,然则地利不同,兵力配属也大是不同。雁门关出得长城,便是胡人南下的经常大道——岱海草原。一旦突破雁门长城及雁门关防线,胡人便会迅速进入中山国与楼烦部族区域,再沿滹池河谷东南进入赵国腹地大掠。惟其如此,雁门关地带便是赵军最要紧的防御地带,除一万步兵坚守长城与雁门关城防外,全部六万铁骑分做聚散自如的六部驻扎在长城之外,不设固定营寨而经常游动于长城至岱海间的草原,以搜寻胡人骑兵并在草原决战为防守,力求胡人不能靠近长城。而平城却有不同,山险地狭不利骑兵展开,身后二十里又是一道滚滚滔滔东西横贯的治水,胡人便很少选择从这里以骑兵大举突破,而只有在胡人特别强盛且合兵全线南犯之时,平城才有大危机。然则这里一旦被突破,南边便是赵国代郡,越过代郡便进入了赵国腹地,路径却是比雁门关入赵便捷得多。有鉴于此,长期以来,赵军在这里便只驻守三万余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