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茫茫边草 云胡不忧
北的齐国。滨海之齐国,西有宋国鲁国薛国卫国等小邦隔开中原大国,也只有与北燕南楚互为外患而已。中原腹心的魏韩也只有秦楚齐三大国构成外患,却没有北地胡患。纵是燕国,在燕昭王平定辽东之后,东胡之患也全部流窜转移到了赵国头顶,燕国的外患也只有齐赵两个夙敌了。
惟有赵国却是特异,非但有中原战国的大争外患,亦有中原各国已经消除或大为减轻的胡患,当真可说是外患层叠!具体说,这时的赵国北有三胡(东胡、林胡、楼烦),西有中山与强秦,东北有老冤家燕国,东有咄咄逼人的强大齐国,南有同根相煎百余年的魏韩两国,实在是强敌环伺危机四伏。而在所有的外患中,北地胡患对赵国威胁最大,以天下棋语说,便是“急所在胡”。其所以如此,在于秦国强大之后,将西部戎狄的“不臣”部族与北地、上郡的游牧匈奴以及林胡楼烦已经全数驱赶出境,这些戎狄匈奴胡人部族便聚集于阴山草原及其东北部大漠,占据了包括九原、云中在内的广阔地带,直接压在了赵国雁门要塞的头顶。与此同时,东胡部族在丢失辽东根基之后,也迁徙到西北草原大漠,压在了赵国正北的代地。然则,更急迫的还是赵国的两大胡族夙敌——林胡与楼烦。林胡也叫做澹林,是长期游牧于雁门关北部山地草原的强悍部族。楼烦则是长期游牧于秦国上郡与雁门南部山地的强悍部族,丢失秦国上郡根基,便举族北迁到赵国代地雁门之间,与林胡一起构成了赵国的肘腋大患。其所以是肘腋大患,便在于这林胡楼烦有一个共同处,便是精于骑射动如飓风,经常出其不意地攻陷城堡掠夺财货人口牛羊马匹,偏偏却是极难捕捉,即使费尽心力咬住了也无法给予重创,更不用说聚而歼之了。赵国其所以始终在北边驻守十万大军,且始终无法将这十万大军投入中原争霸,根本因由便在于强大的胡患始终不能稍减。赵国其所以民穷财竭,极大的原因便是三胡部族经常的闪电式的掠夺。就大势而言,这时的赵国边患实际上便是整个华夏的边患。换句话说,就是西北两方之游牧部族,自春秋以来对整个华夏的威胁,此时都聚集到了赵国头上。
单有外患还则罢了,凝聚朝野全力反击便是。偏偏赵肃侯之后的赵国又是世族分治山头林立,凝聚国力却是分外艰难。更有特异处,赵氏部族在春秋晋国时期便是天下赫赫大名的领军部族,几乎是代有名将精兵,更在长期抗御胡患中形成了世族独自成军的传统;三家分晋之后,赵国朝局的变动便弥漫出一种强悍的国风——以各方军力强弱定权力格局,政变杀戮之频仍居列国之首,国君稍弱便有倾覆之危!历经赵成侯、赵肃侯两代,虽则稍有好转,但依然发生了几次大的军争式政变,最惨烈者便是赵雍亲自发动的剿灭叔父奉阳君而还政于父亲赵肃侯的政变。政变但起,便难禁杀戮。那次杀了叔父奉阳君合族三千余口,留下的朝局创伤犹在。未及理顺,父亲赵肃侯便撒手归天,国政裂痕直是乌云压顶,赵雍如何不忧?当次之时,又何敢轻动?
如此这般,便是年轻的赵雍所要面对的严酷格局。
即位后的次日夜里,赵雍独自驾着一辆四面垂帘的缁车来到将军肥义的府邸后门。肥义是赵肃侯的能臣干员,年逾五十,官职却只是一个五大夫爵位的邯郸将军。赵雍做太子时便以肥义在边地的军中实力为根基,发动了对奉阳君的灭门夺政之变。按理说,肥义功勋显赫当大为擢升,可赵肃侯却偏偏一直没有晋升这个实力派老臣,肥义竟也丝毫没有怨愤之情,依旧忠于国君,不党附任何世族山头。对新君赵雍的夤夜密访,肥义也没有任何惊讶,只淡淡一笑,便将赵雍领进了书房密室。
“邦国危难,请将军教我。”赵雍便是深深一躬。
“君侯在上,安敢言教。”肥义扶住了赵雍坐入案前,自己却依旧站着,“肥义姑妄言之,君侯姑妄听之。赵有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