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车既攻 我马既同
驻扎在巨野泽南岸,依山傍水连绵展开方圆三十余里,除了时而飘来的隐隐号角,营地却是一片整肃寂静。在兵家眼里,这分明便是一支劲旅。齐军未曾出动,楚国便先有十万精兵驻屯边境准备救援,实在是蹊跷不合常理。然则,正是这种不合常理,乐毅的心倒是顿时轻松起来。
“请禀报淖齿将军:燕山老友求见。”乐毅下马,从容走近幕府大帐。
不消片刻,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便在兀自嘟哝中砸出帐门:“荒山野水,哪来的燕山老友?像谁,还非得本将军出来?”突然之间嘟哝声顿住了,接着便是一声长长地惊呼,“噫呀呀呀!大胡子么?快快快,快进了!”
乐毅哈哈大笑:“大胡子有你大了?吃饭都得用夹子。”
“不消说得,一对胡子兄弟。”淖齿的嘎嘎笑声活像刺耳的老鸹。
进得大帐,淖齿立即从帅案后边的大铁钩子上拿下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春寒忒个冷,来,先灌它一通了。”乐毅笑道:“你这军帐倒是洒脱,还能饮酒,好,便灌一通。”说罢接过酒囊便是咕咚咚一阵大饮,放下酒囊便满脸胀红。淖齿不禁一阵大笑:“你呀,酒量还是不见长。我这酒将军是出了名的,楚王特许每日三袋,只是太少些个。”啧啧啧,乐毅便是一声感叹,“三袋十斤酒还少?当真上蔡酒徒也。”淖齿又是一阵大笑,汩汩饮干了酒囊剩余一半,长满黑毛的大手在嘴边一抹一甩:“行伍老卒没虚话,乐兄夜半赶来何事?只实打实说了!”乐毅悠然一笑:“只要讨你个实打实,不许打圈子。”
淖齿啪地一拍长案:“谁个打圈子,出帐便是陷马坑!”
“人说淖齿猛火油,却是没错。”乐毅笑过一句,突然压低了声音,“楚军当真要救援齐国?”淖齿嘎嘎大笑:“怪哉怪哉,大军出动还得有真假,糟蹋粮草么?”乐毅冷冷一笑:“这便是行伍老卒实打实么?我只一句:楚若他图,燕助一臂之力,若真心救齐,乐毅便当即告辞。”说罢便站起身来要走。“你个乐兄,”淖齿一把扯住乐毅,“酒话莫当真。你只说,真救如何?假救又如何?”乐毅转身一笑:“真救,战场见。假救么,你得先说想吞多大一坨,我得点点府库存货也。”
“嘿嘿,痛快!”淖齿晃着酒囊向帐口大喝一声,“帐外千长,不许任何人进帐!”只听帐外嗨的一声,淖齿转身低声道,“老宋加琅邪如何?”乐毅思忖片刻道:“老宋却难,淮北五百里加琅邪,如何?”淖齿兀自嘟哝着:“老宋三百里,淮北五百里,大是大些,却没老宋那般富庶。”乐毅揶揄笑道:“亏了你还是上柱国。老宋是富庶,可与你接壤么?一块飞地,楚国守得住么?”淖齿恍然拍掌:“对,是这个理,楚王想来也能受得。”乐毅笑道:“莫担心,楚王比你我精明。”
“那是!”淖齿一脸钦佩,“若非楚王励精图治,能有这十万精兵?”乐毅目光炯炯地看着言犹未尽的淖齿,一脸肃然道:“你有无秘密使命?大军协同,可不得二心掣肘。”
“哪里话来?”淖齿又是嘎嘎大笑,“我只一句:楚王之命却与打仗无关。”
乐毅笑道:“只要打仗不掣肘,余事不消问。来,说说这仗如何打法?你要钉在哪里?”
就着淖齿帅案的一副羊皮图,两人直说了一个时辰。五更时分,大风刮得一片啸叫。淖齿要乐毅睡两个时辰再走。乐毅笑道:“顾得睡觉么,我得走。”淖齿瞄一眼帐外猎猎翻卷的大纛旗道:“好在顺风,我便不留你了。”乐毅一声告辞,大步出帐飞身上马去了。
堪堪午时,乐毅赶回了漳水大营,先吩咐中军司马派出快马军吏,传令四国大将申时来幕府议事,然后便就着大案,边吃冷饭边给匆匆赶来的秦开叙说经过。秦开听罢兴奋得连连拍案:“好好好,去了一大块心病!目下我守住幕府,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