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九鼎梦魇 幽幽血光
此时一刻也不能离开秦王,前军主将白山又离开了大军,保护秦国君臣的千钧重担便骤然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白起第一次感到了作战之外的另一种巨大压力。此刻他已经来不及谴责秦王了,毕竟,一个更适合做猛士的国王,秦王是要为大秦争回尊严的,假若不是牛皮战靴与腹间大带匪夷所思地断裂,而是给他一个更坚实稳固的根基,谁说他不能举起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雍州大鼎?可一切就那样不可思议地发生了,那一刻,白起几乎懵了。若非他少年从戎屡经生死决于瞬息之间的战阵危难,他真不敢说自己还能冷静地想到全局安危?
“禀报前将军:秦王急召!”一骑迎面飞来,却是秦王的贴身护卫。
白起二话没说,便飞马驰向中央王帐。
秦武王面色惨白地躺在卧榻上,甘茂与太医们环榻侍立,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秦武王终于开口了,竟是惊人的平静:“丞相,嬴荡一勇之夫,有负列祖列宗,有负秦国大业,有负卿等耿介忠直,千秋之下,虽死犹愧也!”饶是平静如常,惨白的脸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甘茂痛心疾首泣不成声:“我王休得自责,臣忝居丞相高位,却不能匡正君心,臣万死不能辞其咎也……王回咸阳,甘茂自裁以谢秦人!”
“丞相,差矣!”秦武王全力咬着牙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丞相若能鼎力善后,安定秦国,便不枉身为我师了……”
甘茂心中大恸,情不自禁地跪倒榻边抓住秦武王的双手:“我王但留遗命,臣死不旋踵!”
秦武王艰难地喘息着:“白起……白起……”
帐外脚步沉重急促,白起匆匆进帐:“末将白起,奉召来见!”
秦武王一咬牙又平静下来:“白起,你有胆有识,日后必为大秦栋梁。本王托你为秦国办一件大事,与丞相共谋之。”
白起肃然躬身:“愿闻王命。”
秦武王眼中涌出了两行泪水:“本王无子,将王位传给弟弟嬴稷。他在燕国当人质,你,带兵接他回来,与丞相辅助他继位……此事多有艰难,燕国定要阻挡,一定要保他万无一失。否则,秦国将生大乱。”
骤然之间白起也是泪眼朦胧:“我王毋忧,白起纵赴汤蹈刃,亦不辱使命!”
秦武王难得地笑了:“丞相,白起有大功,即刻晋升前军主将,兼领蓝田大营。”
甘茂霍然起身应道:“我王英明!臣即刻向国中发诏正名!”
秦武王向侍立榻侧的贴身卫士一瞥,卫士立即捧过了一个铜匣,秦武王粗重地喘息着:“白起,这是调兵虎符,交你掌管。国有危难,正要将军铁骨铮铮。”
白起冷峻的脸上双泪长流,接过兵符铜匣,便是深深一躬,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便见秦武王目光迷离口中喃喃自语:“九鼎九鼎,来生,再会了……”便大睁着两眼,双手软软撒开搭在了卧榻边上!
甘茂一惊,仔细凑前一看,猛然便是放声大哭:“我王何其匆匆也——”帐中卫士太医们也顿时哭成了一片。白起却是脸色铁青,大步上前扶起甘茂:“丞相,不能哭!”甘茂顿时醒悟,抽泣间断然挥手,帐中哭声竟是戛然而止。白起在甘茂耳边一阵低语。甘茂略一思忖,回身低声下令:“秘不发丧,连夜拔营,班师咸阳!大军行止,听白起将军调度!”
一阵悠扬的牛角号,在呼啸的春风中响彻了大河南岸。秦军大营在苍茫夜色中倏忽变成了一支从容行进的铁骑大军,王车依旧,大臣依旧,嫔妃依旧,谁也看不出这是一支突遭变故的大军。渡过孟津之后,秦军一骑快马飞入宜阳,大军却从容不迫地向西进发。驻守宜阳的两万秦军立即出城扎营,恰恰卡住了咽喉要道。直到次日秦军铁骑进入函谷关,两万宜阳守军才拔营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