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一柱粗大的狼烟从蕲年宫端直升起
礼,自谷雨之日起,子政得在蕲年宫太庙沐浴斋戒旬日,以迎冠礼。读完诏书,黑肥老吏矜持地笑了:“假父长信侯有言,沐浴斋戒之日,蕲年宫得日夜大开宫门,以示诚对天地。王可明白否?”嬴政捧着诏书木然地摇了摇头:“我无兵卒,大开宫门,教狼虫虎豹入来么?”黑肥老吏一挥手:“斋戒之日,自有兵马护卫蕲年宫,王只清心沐浴斋戒便是!”嬴政憨呵呵笑道:“好也好也,我只清心沐浴斋戒便是,甚难事?记住了也。”黑肥老吏不屑地笑了笑大摇大摆去了。
“今年谷雨,三月二十。”旁边王绾提醒一句。
“还有六日!”嬴政突然将诏书狠狠摔向厅中铜鼎,竹简顿时哗啦四飞,转身铁青着脸低声吩咐,“毋再忙碌,兵器军食照三日预备即可。自今日起,除斥候之外,一律足食足睡,养精蓄锐!”王绾嗨地一声,便大步出厅去了。
这夜三更,夜猫子一般的赵高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蕲年宫,给嬴政轻声说了两个字:“妥了!”嬴政目光从书案移开,面色竟是十分的难看:“小高子,事发在即,你只一件事:设法找到蒙恬,讨三五百骑士,奇袭雍城,斩草除根!”赵高机警地眨着大大的蔚蓝色的胡眼低声道:“无须忒多骑士,蒙恬打仗要紧,一个百人队足够。”嬴政细长的秦眼凌厉一闪:“无论如何,不许失手!”赵高肃然一躬:“根基大事,小高子明白!”
谷雨这日,上天恰应了时令之名。
细雨霏霏杨柳低垂,雍城笼罩在无边的蒙蒙烟雨之中,整日矗在老秦人眼前的白首南山也被混沌的秦川湮没了。正午时分,蕲年宫箭楼传来一声苍老的宣呼:“秦王沐浴斋戒——!三门大开——!”随着长长的呼声,三队步卒三支马队分别进入了东西南门外的官道,隆隆在三门洞外分列两侧。部伍已定,南门外一千夫长对箭楼一拱手高声道:“禀报纲成君:末将奉卫尉之命,城外护宫!”箭楼上便传来了蔡泽苍老的声音:“秦王口诏:赐护军王酒三车,以解将士风寒——”话音落点,便有一队内侍拥着三辆牛车咣啷咯吱地出了城门。千夫长打量着牛车上排列整齐的铜箍红木酒桶,不禁哈哈大笑:“好!果然正宗王酒!”转身高声下令:“每门一车,人各两碗,不得多饮!”一名军吏嗨的一声领命,便指派士兵领着两辆牛车向东西两门去了。
片时之间,士卒们便一堆堆散开在了遮风挡雨的大树下,纷纷举碗呼喝起来。未几,士卒们人人红了脸,纷纷解开甲胄摘下头盔:“王酒好劲道!好暖和!”“甚个暖和?里外发烧!”“烧得好舒坦!忽悠驾云一般!”正在此时,千夫长甩着额头汗水红着脸高声道:“老夫王城当值十多年,跟卫尉饮王酒多了!给你等说,这还不是百年王酒,要是那百年王酒,嘿嘿,一碗醉三日!”遥遥向几棵大树下一挥手,“左右白日无事,弟兄们迷瞪一觉了!”大树下一阵欢呼,随即纷纷靠在了树干窝在了道边呼噜鼾声一片。
倏忽暮色,蕲年宫静穆如常。
春雨依然淅沥淅沥地下着,一切都是君王斋戒当有的肃然气象。除了最北边的斋戒太庙亮着灯光与游走更夫的摇曳风灯,整个宫中灯火俱熄,弥漫着斋戒时日特有的祭祀气息。三座城墙箭楼上各有一张摆着牺牲的祭天长案,大鼎香火在细密的雨雾中时明时灭地闪烁着。除了城外此起彼伏的连绵鼾声,蕲年宫静谧得教人心颤!
中央庭院的书房廊下,一身甲胄手持长剑的嬴政已经在这里默默伫立了整整两个时辰。刁斗打响三更,王绾匆匆走来低声道:“君上,太医说药力只耐得四更。”嬴政一点头低声道:“下令箭楼,随时留心关城!”王绾回身一挥手,一个精壮内侍便疾步匆匆去了。王绾转身道:“宫外也就一个千人队,君上无须担心,歇息一时了。”嬴政摇头道:“这个千人队可是卫尉的王城护卫军,不是等闲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