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亦正亦奇 吕不韦破了秦国百年法统
一则做具体调遣,二则保管并记载统帅发出的所有军令。惟其如此,中军司马是对战场全局最熟悉且握有全部证据的将官。只要处以公心,一个中军司马最能说清战场诸般细节。军旅传统,中军司马几乎总是由既有将军阅历又有文官阅历的文武兼通的“士将”担任。因了此等军职的特异性,许多国君为了有效监控大军,便总是尽可能地“举荐”自己的心腹做中军司马。目下蒙骜的中军司马,便恰恰是王族嫡系公子嬴桓,血统是秦王嬴异人的侄子、老驷车庶长嬴贲的孙子。
“末将如实禀报。”一个同样背负荆条布衣渗血的年轻人从罪将坐席区站起,从大军东出说起,攻韩、攻魏、攻赵、攻齐,一路说到两次陷入埋伏的激战情势,无论是将帅谋划还是兵力调度,都是条分缕析有凭有据。整整说了一个时辰,大殿中都是鸦雀无声。
“容罪臣补充两则!”蒙骜慨然接上,“其一,老夫之罪,尤其过于他人!文信侯此前曾有一信于我,言粮道过长师老兵疲,嘱我完胜班师。蒙骜昏聩自负,置文信侯主张于不顾,终于酿成惨败!蒙骜不畏罪责,不想战场自裁以死逃法,恳请国家明正典刑,以戒后来!其二,此战无逃责之将,惟万骑将王翦有大功,恳请我王晋其爵位!”
言未落点,突闻罪将席一声高喊:“败军无功!王翦与诸将同罪!”
“王翦少安毋躁。”吕不韦淡淡一指年轻将军,又环视殿中道,“战事已明,余情待后再查。行人署禀报六国合纵实情。”
一个年轻持重的官员从丞相府属官坐席区域站起来向王座肃然一拱手:“行人王绾奉命查实:我军东出攻魏之际,六国合纵便秘密开始。”年轻官员不无内疚地叙说了六国合纵的经过与内幕,末了道,“既往我军但出,必是邦交先行,着意连横,分化山东。即或六国合纵,其一举一动也在我意料之中。惟独此次邦交迟滞,六国合纵我一无所知。究其根源,与其说六国隐秘,毋宁说秦国疏忽。六国积军数十万,我竟全无觉察,自秦崛起东出,此等事未尝闻也!”
大臣们有些惊诧了。如果说此前大臣们只一门心思揣摩着如何处置败军之将,行人的一番陈述与评判便使人蓦然醒悟——战场之外还有庙堂失算!若是事先清楚六国大军集结动向,蒙骜大军岂能只谋划攻齐?然则如此一来,岂不是丞相吕不韦也有罪责了?秦王呢?不是也须得有一番说辞么?如此牵涉,这战败之责如何了结?
正在忐忑疑惑,只听吕不韦又道:“敢请老庶长禀报军辎情势。”
“老夫痛心也!”驷车庶长老嬴贲从专设的坐榻上支起身子,一声叹息便是老泪纵横,“老夫得文信侯之命,赴蓝田大营接应败军回师,并查勘军辎实情。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我军东出年余,从蓝田大营运出的各种军辎与粮草,只是历来等数大军的三成!依照谋划,三川郡原本是东出大军之后援仓储。然则年余之间,运出的粮草辎重也只有两成!其间因由,粮道过长为其一,蒙骜自认可以战养战为其二,诸方掉以轻心谋划失当为其三。其中尤为失当者,三川郡之部署也。既以三川郡为大军后援,便不当同时在三川郡铺排沟洫工程!民力尽耗于沟洫,何来运粮之车队人马?究其竟,粮草辎重不足,而致蒙骜先攻济北,先攻济北而致敌军有机可乘!谚云,‘战场之败,谋国之失。’诚所谓也!”
大臣们更是惊诧了。言者锋芒所指尽是吕不韦之错失,究竟何意?更令人疑惑者,几个查勘大臣还都是奉吕不韦之命行事,吕不韦能事先不知查勘论断?既然知道,公诸于朝堂岂非作茧自缚么?
“大势已明,敢请老国尉评判战事。”吕不韦淡淡一句。
“一言难尽也!”白发苍苍的司马梗扶着竹杖站了起来,“战事之前,老夫督导三川郡。战事之间,老夫病返咸阳。战事之后,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