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天人乱象 三策应对
拿乱民交廷尉依法问罪。冷面老廷尉却直摇白头,说此次饥民闷市实属异常,背法不背理,若大举捕拿只怕后果难料,只宜交各经济官署合力处置为上。一班经济大臣却是议论两分,大田太仓大内少内四位大臣认定,官仓钱粮物法定不赈灾,只能移民进南山垦荒自救;邦司空与官市却认为此举远水不解近渴,目下不妨以静制动,便听任秦人疯购于尚商坊,权且当做六国代秦赈灾,以度一时艰危。此论一出,内史腾立即愤然高声:“甚个味道!听任秦人疯购,大秦颜面何在!宁可大开官市,更低价抛出官仓货物,也不能教六国坏了我民心!”执掌仓储的太仓令冷冷笑道:“内史说得何其轻松?且不说国仓无法承受,便是有如山存货,更低价抛出其实与违法赈灾无异,乱法之罪谁来担承?”眼看纷争不休,老长史桓砾走过来在嬴柱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嬴柱恍然拍案:“懵懂也!如何忘了这两位?诸位且回各司其职,异人留宫听议。”转身便对老内侍一招手,“立即召纲成君与先生入宫,我在东书房等候。”
片刻之后,正在忙碌操持国丧的蔡泽匆匆赶到了王宫。接吕不韦的辎车却空着回来了。老内侍回报说,先生三月以来很少到太子府当值,今日倒是来了,点过卯便出门一直未归,他已留言太子府,一俟先生回府便立即送进王宫。
“既然如此,便先请纲成君对策了。”嬴柱回身对蔡泽肃然拱手。
“目下之乱象,老臣深以为忧!”蔡泽铁青着脸色愤激慷慨,公鸭嗓嘎嘎回荡,“自古以来,不许赈灾之国法未尝闻也!我计然派虽精研经邦济世之学,然对大灾之救,亦不能做无米之炊!老臣之见,目下国人板荡,惟以亘古王道解之:其一,即刻颁行特急诏书,开秦川与南山二百里王室禁苑,许民狩猎采摘自救。其二,即刻打开秦川与陇西三座国仓,依郡县料民之数,定量发放粟谷:男丁百斤、女子八十斤、十六岁以下少年五十斤。如此数量之五谷辅以狩猎采摘,当可撑持到来年夏熟。其三,立即开镐仓发放麦种,令郡县吏员急入村社部署:庶民一半狩猎采摘以自救,一半开田秋播,绝然不能荒了大田!其四,当即修法,立国府赈灾律颁行朝野,以安民心。如此四条,太子若能决而行之,秦国可安也!”嬴柱长叹一声,竟是良久默然。蔡泽看看嬴柱踌躇沉吟的愁苦相,不禁便是一腔酸楚,无可奈何地长吁一声:“太子已是事实秦王也!如此举棋不定,忍看国丧民乱乎!”嬴柱陡然浑身一震,正要拍案,一直凝神倾听的嬴异人却突然开口道:“子楚以为此事委实太大,君父该当持重为是!纲成君之策与方才之议大同小异。其间难处依旧在三:一是太仓令说国仓粮货不足以支撑赈灾,不知纲成君对国仓存储量是否心中有数?二是公然赈灾违背百年秦法,若无妥善处置,只怕是饮鸩止渴,后患更大!三是仓促修法是否妥当?秦法稳定百余年,秦人对治灾不赈灾并无怨言。目下之乱,始于官府因大父弥留之际全力戒备,而未能治灾,并非不赈灾引起乱象。此间难处如何权衡,尚请纲成君三思才是。”
“公子之论大谬也!”蔡泽慨然拍案,“民乱始因固为未治灾,然目下事实已耽延变化,陷于不赈灾便不能治灾之两难境地!公子做名家辞义之辩,实在非其时也!”
“且慢且慢。”嬴柱苦笑着摇摇手,“纲成君,秦国各仓究竟有几多粮货?”
蔡泽不禁愤然红脸:“主君明察:老臣不掌相权,却是如何查勘!”
一言落点,嬴柱顿时尴尬。蔡泽的相权早在几年前太子府立嫡时便被父王下诏交由他这个太子统摄,蔡泽居高爵而无实事,本来就愤懑不已牢骚不断,父王新丧威慑不在,蔡泽倚老卖老自然要找机会“提醒”,自己竟生生撞将上去,问出一个本该由自己回答的难题,实在是自讨无趣!然当此危局,嬴柱也自知不能斤斤计较,便歉然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