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执一不二 正心跬步
蔡泽很是郁闷,入伏便是深居简出,终日在燕园轻衣散发卧石独饮。
入秦十年一事无成,身居高位无处着力,蔡泽不明白如何便一步步滑落到了如此境地?当年初入秦国,一席说辞逼范雎去国,就任秦相天下瞩目,却是何等风采!然蔡泽终究是计然派名士,做大官是为了做大事,绝不会空落落吊只金印晃荡作罢。可在老秦王暮政之期为相,蔡泽却总是在云雾里飘荡一般身不着地心不探底。老秦王巡视关中,自己提出了“明法、整田、重河渠”的富秦策,老秦王是欣然允准了的,可在清查府库赋税稍增之后,最大的关中河渠工程却被搁置了。老秦王只有淡淡一句话:“李冰入蜀治水需举国支撑,秦中稍缓可也。”然李冰治蜀大见功效之后,老秦王却将蔡泽相职交安国君嬴柱代署,封给蔡泽一个纲成君高爵专一处置太子立嫡事,关中河渠竟是石沉大海了。蔡泽虽则大惑不解,却也无可奈何。立嫡完了又是北上河西,吕不韦没接得成功,回到咸阳又成了待事散官。虽说还是可以过问相府政事,终是自觉无聊不愿介入。蔡泽百思不得其解,以老秦王之明锐,如何连丞相府事权都弄得如此模糊不清?如何将自己这样的相才重臣变成了一事一办的特使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着?屡次想向秦王上书请事,好教老秦王清醒,可仔细一想,十几年来秦国还确实没有什么越过他的军国大事,主动请事岂非自讨无趣?也屡次想辞秦而去到他国施展,可一想到山东六国更是死气沉沉,连信陵君那般大才都被逼得久居他国而不能任事,况且他这等无根士子?如此下去,不说与商鞅相比,便是与张仪魏冄范雎相比也是不能了,只怕最终只能与甘茂这般无功弱相比肩了。仔细一想,竟是连甘茂也比不得。甘茂无大才却有大运,一身兼将相大权位极人臣,风云战场纵横宫闱何事没有经过?自己这般不死不活平庸无奇的闲人生涯能比得甘茂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蔡泽不禁便是一声长叹。
“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林中传来谐谑的吟诵。
“唐举么?出来!”蔡泽摇摇晃晃站起一阵大笑,“你再相我,是否闲死命也!”
林木大石后转出一人,怀抱一个小圆木桶悠然笑了:“尝闻劳死,今却有人闲死,命数之奇,唐举焉能尽知也。”
“吕不韦?呜呼哀哉!想死老夫也!”
“何如醉死好?”吕不韦拍打着红木捅,“纲成君好口福,百年兰陵!”
蔡泽煞有介事地接过木桶拍拍嗅嗅:“啧啧啧!楚人有百年佳酿?”
“计然名家不知楚地物产,纲成君也算一奇。”吕不韦坐到树下光可鉴人的大青石板上悠然一笑,“楚人立国八百余年,生计风华向来自成一体而与中原争高下,只怕楚熊部族以山果酿酒时,殷商西周还只有粟米酒也。谚云:楚人好饮,宁为酒战。楚宣王为天下盟主,号令列国以美酒为贡,赵国主酒吏以次充好,楚国便大举起兵讨伐赵国,竟明说只要五百捅赵国老酒。你说,天下为酒大战者,舍楚其谁?楚人能没有好酒?”
“说得好没用,老夫先尝了再说。”蔡泽半醉半醒地嘟哝着扒拉酒桶铜箍,却是无处下手,更是一连串嘟哝,“甚鸟桶?没有泥封没有木盖,混沌物事如何装得进酒了?没准是个岭南光葫芦老椰子!”
“老椰子光葫芦一个样么?”吕不韦笑着接过精致的红木桶,一边开启一边指点,“中原酒坛用泥封,楚人酒桶用木封。纲成君且看:最外面一层木盖,旋转即开;封闭桶口者是软木塞,头小尾大,长途运送颠簸激荡则更见密实;用这把铜旋锥旋转嵌入软木,趁力拔起,开,开,开!”一语落点,只听“嘭嗡!”一声大软木塞离桶,一阵酒香顿时弥漫林下。
“噫——好香也!”蔡泽耸着鼻头大是惊叹连忙捧过一只大碗,“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