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别辞难矣 聚散何堪
怀,入秦新政难矣哉!”
“错错错也!”毛公连点竹杖,“入秦归入秦,老夫终是魏人!不许想之念之么?”
“但说故国,此公便硬。”薛公无奈地笑了,“匹夫遭罪而爱国,毛公一奇也。不用睬他,来,这是老夫自家炒得春茶,尝尝如何?”说着拉起吕不韦进了茅亭,从茶炉上提起陶壶注茶,娴熟利落竟不输茶女。随着热气蒸腾扑开,茶香顿时弥漫了山口茅亭。
“好茶也!”吕不韦大耸着鼻头,“莫急,逢泽硭砀茶!可是?”
“评鉴品物,无出吕公之右,佩服!”
“嘿嘿,不就是一鼻子看中了你的甘醪么?老夫不信邪!”毛公摇进茅亭端起茶盅咕的大吸一口,烫得丢下陶盅哈气连连,见薛公吕不韦哈哈大笑,便点着竹杖嚷道,“老夫偏认是巨野山泽茶!你能品出泥土腥浓淡来么?”
“毛公考校,何敢逃遁?”吕不韦悠然一笑,“所谓评鉴品尝,无非经多见广善加揣摩而已,岂有他哉!孔子若不周游列国遍考各国典籍,如何能辨认出上古防风氏尸骨?逢泽巨野两大泽,一西一东相隔五百余里,虽同为上古大河改道遗留之积水,然历经数千年沉积,便自成不同水土;巨野山泽汪洋,多有山溪活水注入,苇草茫茫山水激荡多雾少阳,水气清甜山土红粘,茶树肥硕而茶叶有幽幽清香。逢泽虽与硭砀山相连,却无活水注入,历经沉淀而水质粘厚,四野之土便多有咸湿卤碱之气,是故茶树瘦高而茶叶劲韧,茶木之香中有隐隐厚苦,且最是经煮,与巨野茶之清香甘甜大异其趣也!老哥哥果真品尝不出?”
“嘿嘿,老夫饮来,天下茶叶一个味,只河水最好!”
“呜呼哀哉!”薛公连连拍案,“老夫亲采亲炒容易么?暴殄天物也!大煞风景也!”
吕不韦不亦乐乎:“毛公倒是不差也,煮茶以河水最佳!九原河水为上河,离石河水为中河,大梁河水为下河,也是各有千秋!”
“着啊着啊!还是老夫高明!没有河水,何来茶香?”毛公红着脸嚷嚷起来。
薛公吕不韦同声大笑,毛公也嘿嘿笑了起来,抓过案上一块酱牛肉便就着滚烫的酽茶大嚼起来。薛公看得眉头直是一耸一耸,苦笑着摇摇头便与吕不韦品啜起来。饮得几盅,薛公轻轻叹息一声:“遥想当年,吕公不期走进甘醪薛,竟是恍如梦中矣!”吕不韦慨然笑道:“三五年沧海桑田,竟使我二十年商旅黯然失色,政道之难可见一斑也!若非两公襄助,吕不韦岂有今日?入得秦国,我等富贵荣辱一体,定然做他几件大事!”薛公思忖道:“公之入秦,任重道远。自老秦王到异人公子,吕公要周旋三代,可谓难矣!目下情势,异人虽为公之根基,然有老太子嬴柱与老秦王在前,公便须得有勾践十年生聚之韧力耐力,且戒躁动之心。”吕不韦悚然警悟:“薛公金石之言!不韦轻言躁动,惭愧也!”薛公摇摇手笑道:“今日邀公到此,原是要说几件想到之事,却与吕公方才之言无涉,公但听下去便了。”吕不韦笑道:“来日方长,随时可说,今夜不妨赏月品茶,塞上月夜难得也!”薛公摇头一叹:“垂垂老矣!不说过后便忘了,还是想起便说的好。”吕不韦依稀看见薛公眼中泪光闪烁,不禁慨然拍案:“薛公但说!不韦洗耳恭听。”
薛公品啜着醇酽的逢泽茶,对吕不韦侃侃说开。薛公以为,目下秦国以老秦王为第一枢要。据各方征候,老秦王大约还有三五年寿期。历来古训是暮政多变,惟有把准老秦王的一贯政风,方能从容应对。几年来,薛公多方搜求典籍传闻对这位老秦王做了一番仔细揣摩,断言秦王嬴稷的为政秉性是:“惟法无情,杀伐决断之烽锐,为历代秦王之最!”薛公意味深长地说了两个故事:
秦昭王三十八年,秦军在阏与首次败于赵军。宣太后一身承决断失误之罪自裁谢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