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秋夜高楼 秦筝忽起
老通禀:吕不韦拜会公子。”
“呵,恩公到了。”老内侍颤巍巍一躬满脸堆着笑意,“请厅中入座,老朽煮茶。”
“不用煮茶。”吕不韦一摆手进了正厅,“家老请坐,我有几句话问。”
“不用,站着方便,恩公但问便了。”
“公子连日晚归,白日高卧,是何因由?”吕不韦淡淡地笑着。
“恩公……”老内侍一阵木讷,两道白眉猛然耸动起来面色张红粗重急促地喘息着,“恩公呵,你便劝劝公子了!老朽跟随公子二十余年,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也!如此下去,公子便要毁在邯郸了,还回甚个秦国?老朽心痛啊……”
“家老莫急。”吕不韦扶住只要跪拜下去的老内侍,“你只说甚个因由便了。”
“只可惜老朽不知呵。”老内侍唏嘘拭泪,“公子出门,素来都是武仆一人驾车跟随。旬日以来,老朽只闻公子每夜必出,饮酒一通,便下令武仆驾车原地等候,而后便独自一人出酒肆去了。如此三五日,老朽心急,便暗中跟随公子要看个究竟。不想老朽迟笨,被公子在酒肆外觉察。公子发怒,一顿皮鞭打得老朽差点走不回来……恩公呵,老朽急,可老朽不知道因由也!”
良久默然,几乎永远都是一团春风的吕不韦渐渐没有了笑意。老内侍悄悄捧来煮好的茶汁斟好,见吕不韦依旧石人般伫立沉思,张嘴想说几句,终是没有开口便悄悄去了。正在此时,木屏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一人宽袍大袖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了出来,当头便是一躬:“先生久候,恕异人不周了。”
吕不韦不禁惊讶了,这是嬴异人么?双眼红肿脚步虚浮神色恍惚,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吕不韦记得清楚,便是当初困窘之时,嬴异人眼中也时时闪烁着困兽犹斗的贼亮光芒,言谈举止在绝望中透着一种苦苦支撑的凄然的力。便在立秋论战之时,此子还是生气勃勃。如何短短半月之间便萎靡如此?思忖之间,吕不韦又浮现出了平和的微笑:“公子交游日多,疲累也是寻常,琐碎礼仪不必上心。”说罢径自入座西侧客位笑道,“如何?这里还住得惯么?”
“甚好。”嬴异人淡淡一句,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便在吕不韦身旁案前落座,“先生商旅劳顿,异人本当为先生洗尘,奈何晚间又有酬答,先生见谅了。”
“晚间酬答,却是何人?”
“噢,平原君门下毛遂,大约还有那个环渊。”
“三日前,毛遂代平原君出使燕国,回到邯郸了?”
“如何如何?毛遂不,不在邯郸么?”嬴异人大是困窘,满脸顿时红布一般。
吕不韦笑意倏忽褪去,轻轻叩着大案道:“我等大事正在要害之际,不韦从咸阳归来,正待与公子计议诸多事端,公子却不闻不问,当真匪夷所思也!不韦生为商贾,素来不喜临大事而心猿意马。公子如此神不守舍,究竟所为何事?若能明告,不韦自信世间无不解之难题。若是公子心志颓丧,或自感功成名就而甘于安居赵国,不韦便从此退身,只做从来没有识得公子便了。”
“先生……”嬴异人唏嘘伏案,“先生救我于将死,异人安能忘怀?”哽咽间一拳砸案,“先生啊,我中邪也!”便是放声大哭。
待嬴异人哭声稍缓,吕不韦便是一声叹息:“王子王孙,心多凄苦也!公子少年入敌国为质,无天伦之亲,无亲友之谊,无可做之事,无常人之乐,形同幽禁,孤独困顿。唯一能做的,便是抵押生命,凄凉忧愤处,实非寻常人所能体味矣!目下形似伸展,实则漂泊难定,公子便生空荡荡无处着落之伤感。不韦粗疏,竟未曾体谅,实在有愧也。”
“不!不!”嬴异人哭喊一声,“先生,我中邪也!定是上天派她来也!”
思忖一阵,吕不韦走过去扶着嬴异人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