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长公子扶苏与皇帝父亲的政道裂痕
儒家本来就是复辟学派,是想教天下回到夏商周三代去。毋宁说,六国贵族是儒家鹰犬。要说迂腐,只怕是我等了。”
“廷尉大人未免危言耸听也!”扶苏显然对姚贾暗指自己迂腐有些不悦,冷冷笑道,“数百年来,儒家势力越来越小。时至今日,连个学派大家都没有,何能呼风唤雨搅乱天下?廷尉莫非囚于门派之见,欲灭儒家而后快乎!”
“长公子这等说法,好没道理。”冯去疾不高兴了。
“简直胡说!”冯劫脸黑得难看极了。
“言重了言重了,何能如此说话?”李斯瞪了二冯一眼。
扶苏却浑然不觉,正色道:“列位大人莫非惧皇帝之威,不敢直陈?”
“公子此言差矣!”李斯笑容收敛,一拱手道,“皇帝陛下之威,在于洞察之明,决断之准,而不在凶暴。三十余年,皇帝没有错杀过一人,没有错断过大事。唯其如此,皇帝的威严使天下战栗。皇帝从不宽恕一个违法之人。此乃皇帝之秉性,亦是法治之当为。今儒生复辟反秦,我等若直陈赦之,皇帝不会答应,法度亦不允许。与其说老夫等畏惧皇帝,毋宁说老夫等与皇帝同心,一样忠于法治。坏法之事,老夫等岂能为哉!”
“如此说来,坑杀儒生无可变更了?”
“正是。”
“列位大人,扶苏告辞。”
“长公子且慢。”李斯诚恳地一拱手道,“长公子乃国家栋梁,实为储君。老夫一言相劝,公子明察:大秦以法治立国,公子却以善言乱法,此远离大秦新政之道也。老臣劝公子精研商韩,铸造铁一般之灵魂……”
扶苏没有说话,大袖一拂径自去了。
李斯望着扶苏背影,沉重地叹息一声。几位大臣也人人默然,一种不安的气氛笼罩了原本一片蓬勃生气的政事堂。扶苏毕竟是实际上的储君,持如此歧见,其影响岂止仅仅在一时一事?李斯在一片默然中转悠了好大一阵,最终断然道:“老夫以为,此事非同小可,我等当立即奏明皇帝。”厅中没有气个人说话,但却人人都点头了。
四更时分,扶苏突然接到了一道紧急诏书。
来下诏的是上卿郎中令蒙毅。皇帝的诏书只有寥寥数语:“扶苏不明大势,不察大局,固执一己之见而搅扰国政,殊为迂阔!今授扶苏九原监军之职,当即离国就任,不奉诏不得还国!始皇帝三十五年夏。”
夜不能寐而一直在后园转悠的扶苏,是在庭院掌前遇到蒙毅的,一时大觉突兀又似在意料之中,接过诏书只低声问了一句:“敢问上卿,父皇发病没有?”蒙毅一拱手道:“敢请长公子厅堂说话。”扶苏见蒙毅没有立即要走之意,木然一拱手,将蒙毅礼让进了刚刚重新点燃灯火的正厅。扶苏懵懂入座。蒙毅却吩咐所有仆人侍女都退出大厅,又命自己的卫士守在廊下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坐到了扶苏对面大案前。
“长公子,陛下很是震怒。”蒙毅只说了一句,轻轻地打住了。扶苏依旧木然着,没有泪水,没有叹息,直如一尊木雕。蒙毅默然片刻,一拱手低声道,“长公子,听臣一句话:尽速回九原,不能固执了。”
扶苏艰难地撑着座案站了起来,长叹一声,转身便走。蒙毅一步跨前拦住道:“长公子莫急,听臣将话说完不迟。皇帝并未限定今夜,明日之内北上无事。”扶苏还是没有说话,只木然地伫立着。
“长公子,臣实言相告。”蒙毅从来没有过的沉郁,泪水溢满了眼眶,“此次长公子擅自还国,谏阻坑儒,实在一大憾事也。此前,陛下已命我暗中筹划册立太子大典了。不合长公子不耐一事,擅自还国。还国罢了,不合长公子又一错再错。初次,两度得赵高委婉推托,便当见机离去。然公子却因我一言,将赵高推托误作皇帝不知,坚执请见。见则见了,陛下虽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