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帝国回光 最后秦王的政变除恶
松柏森森的太庙里,子婴在沐浴斋戒中秘密进行着筹划。
侍奉陪伴子婴的,是老内侍韩谈。这个韩谈,便是二世胡亥临死之时身边说老实话的那个内侍。胡亥被赵高逼杀后,韩谈沦为宫中苦役,子婴派长子秘密将韩谈接到了自己府邸,做了谋划宫变的得力臂膀。当初子婴从陇西归来,秘密襄助诸多皇族子孙出逃,自己家族却一个没有离开咸阳,为的便是孤绝一举。子婴的谋划是:秘密联结皇族余脉与功臣后裔,寻机暗杀赵高,力挽狂澜于既倒。审时度势,子婴认定:天下大乱之时再继续等待大将拥兵入朝问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只有先暗杀了这个巨奸赵高,大秦或可有救。事若不成,殉难国家,也是皇族子孙之大义正道,何惧之有哉!为此,子婴已经进行了一年多的秘密筹划,家族人丁人人血誓报国,两个儿子全力秘密搜罗剑士。韩谈之才,一是熟悉宫廷,二是缜密精干,三是忠于皇族,故此成为追随子婴的得力辅佐。正当种种筹划行将妥当之时,赵高竟要拥立子婴为秦王,岂非天意哉!阎乐初来“会商”时,子婴一闻赵高之意,心头便剧烈地悸动了。那时,子婴只不断地告诫自己,要不动声色,要延缓时日,要妥为谋划。
六日斋戒,是子婴着意争得的重新部署之期。
有了即位秦王这一转折,许多本来的艰难都转为顺理成章了。太庙有一队听命于自己的护卫郎中,其余秘密联结的死士,则以随从内侍之身跟随。子婴进出咸阳宫各要害处,也方便了许多,甚或要召见边军大将,也将成为名正言顺之举。凡此等等便利,都使延迟宫变成为更具成功可能的路径。为此,韩谈等曾经动议,能否即位之后再实施除奸。子婴反复思忖,断然决策:剪除赵高不能延迟,再迟咸阳果真陷落,玉石俱焚矣!决断既定,暗杀赵高究竟选在何时,如何才能得手,立即成为急迫事宜。
虽是盛夏,太庙却是夜风习习颇为凉爽。太庙之南的一座庭院更见清幽,一片高厚的石屋深深埋在森森松柏林中,明亮的月光也只能斑斑点点地撒落进来,人迹罕至,静如幽谷。这便是赫赫大名的斋宫。举凡国家盛大典礼之前,或帝或王,都要进入这座斋宫,隔开尘世,净身静心,吃素几日,以示对天帝祖上的虔诚敬畏。因了此等特异处,斋宫自来都是神圣而又神秘的。除了斋戒的君王及斋宫侍者,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座庭院。
斋宫的沐浴房里,白发子婴肃然跪坐在厚厚的本色地毡上,斑斑月光洒进大格木窗,依稀映出一道裹着宽松大布的瘦长身影。轻微的一声响动,身影后丈许之遥的一道木门开了,蒸腾的水汽不断从门中涌出,一个老内侍走来低声道:“君上,热水已成,敢请晚浴。”子婴淡淡地应了一声,在老内侍搀扶下起身,裹着一片大白布走进了水汽蒸腾的木门。门内是一个黑玉砌成的硕大浴池,足有两丈见方,铜灯镶嵌在四周墙壁中,灯光在浓浓水汽中变得昏黄模糊。沐浴池四边,垂首肃立着四名少年内侍。子婴淡淡道:“你等下去,只韩谈一人侍奉足矣。”身旁老内侍一摆手,四个少年内侍肃然一应,轻步走出了沐浴房。
“韩谈,今夜一定要定下除奸方略。”子婴的目光倏忽明亮起来。
“老臣明白。”
子婴坐在了黑玉水池边上,背对着热气蒸腾的水雾微微闭上了双眼。说是清心斋戒,他却大感焦虑疲惫,但有缝隙便要凝神吐纳片刻。韩谈则轻步走到池畔,向东面石墙上轻轻三叩,石墙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窄门,相继飘出了两个人影。
“君上,两位公子来了。”韩谈低声一句。
“见过父亲!”两个颇见英武的年青武士一齐拱手。
“时势维艰,何时何地除奸为宜?”子婴没有任何琐细话语。
“但凭父亲与韩公决断!”两个儿子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