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他一向就希望他未来的家庭生活会是这样的。而这位身上具备着这一切美德的姑娘,受上了他。他是一个谦虚的人,但是也不能不看出这一点。而他也爱她。还有一种顾虑——就是他的年纪。但是他的家族是长寿的,他的头上没有一丝白发,谁也不会以为他是四十岁的人,而且他想起瓦莲卡曾经说过,只有俄国人才一到五十就自命老了,在法国,五十岁的人还认为自己正danslaforcedelAaBge①,而四十岁的人还是unjeunehomme②哩。当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像二十年前那样年轻,年龄多大又算得了什么呢?当他又走到树林边,在夕阳斜照里,看见瓦莲卡的雍容优雅的风姿,她穿着黄衣服,提着篮子,姗姗走过老桦树旁,当瓦莲卡的动人的姿态和使他叹赏不已的美景——浸在夕阳中的变黄了的麦田和点缀着黄斑的古树正消失在遥远的蔚蓝色天边——融合成一片的时候,他不是觉得年轻了吗?他的心快乐地跳动着。一股柔情迷住了他。他觉得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刚刚弯下腰去采一只蘑菇的瓦莲卡,灵活地站起身来,回头一望。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扔掉雪茄烟,迈着坚决的步伐向她走去——
①法语:年富力强。
②法语:年轻人。
五
“瓦尔瓦拉·安德列耶夫娜,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心里就定下了我会热爱和乐意称她为我的妻子的女人的理想。过了漫长的岁月,我现在才破天荒第一次在您身上发现了我所追求的。我爱您,我向您求婚。”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自言自语,那时他离瓦莲卡只有十步远了。她跪着,用胳臂护着几只蘑菇不让格里沙抢去,一边呼唤着小玛莎。
“来呀,来呀!孩子们!这儿很多哩!”她用圆润悦耳的声音说。
看见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走过来,她没有起身,也没有改变姿势;但是一切迹象都使他觉出,她感到他走近了,而且心里很高兴。
“怎样,您找到一些吗?”她从白头巾里面问,扭过她那带着温柔的微笑的美丽面孔向着他。
“一个也没有,”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您呢?”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正忙着照顾她周围的孩子们。
“那儿还有一个,就在树枝旁边,”她说,指着一个小蘑菇,富有弹性的玫瑰色菌顶上横压着一根干草,它是从草底下长出来的。她立起身来,那时玛莎把蘑菇拾起来,掰成两片雪白的菌块。“这使我想起我的童年,”她补充说,离开孩子们和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并着肩走去。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步。瓦莲卡看出他想说什么;她猜着那是什么,又惊又喜的心情几乎使她昏过去了。他们走到远得谁也不会听见他们的话了,但是他还不开口。瓦莲卡最好还是沉默。沉默以后,总比谈了菌子以后,再谈他们想说的话容易得多;但是事与愿违,仿佛是出于偶然一样,瓦莲卡说:
“那么您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过,树林里面蘑菇总是少的。”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因为她谈起蘑菇而感到困恼。他想把她引到她最初所谈的关于她的童年的话题上去;但是违反自己的本意,沉默了一会儿,他却回答了她最后的话:
“听说只有白菌才多半生在树林边上,但是我连白菌是什么模样都辨别不出哩。”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得离孩子们更远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了。瓦莲卡的心跳动得那样厉害,以致她都听见它的通通的跳声,她感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在施塔尔夫人家过了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以后,做科兹内舍夫这样男人的妻子,在她看来似乎是莫大的幸福了。除此以外,她差不多深信她已经爱上了他。而现在就要有所决定了,她很害怕:有时候害怕他说,有时候又害怕他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