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
他弯下身子,近了点,脑袋放在她脑袋前边。“不行,我瞧不见。”
“哪,就在那个大枝子分出来的小权上——离摇摆的叶子挺近,就在那儿哪!”她轻轻地把他拉到身边。
“还是瞧不见。”他又说了一遍,他的黑头发的脑袋挨着她的脸蛋。
“你真笨啊!”她气恼地说,把脸扭开。
“我不一定要看呀,亲爱的,我干吗非看不可呢?”他低头看着她。“起来吧,阿贝。”
“干吗?”
“我想吻你,叫我吻吧。我等得太长啦!”
她把脸转过来,有一会儿还是绷着脸斜着看他。接着嘴撤了撇,一下子蹦起来,突然大声说:“我得走啦!”立刻朝回家的道上快走。裘德跟着她,走到一块儿。
“就吻一回行不行?”裘德哄她。
“不行!”她说。
他,吃惊了:“怎么回事呀?”
她因为生气,嘴闹得紧紧的,裘德跟着她,就像听话的宠物小羊羔,后来她步子慢了,就跟他并排走,跟没事一样跟他瞎聊。他要是想拉她手,搂她腰,她总把他拦住。就这样,他们从丘陵地下来,走到她父亲的庄院边上。阿拉贝拉进了院子,跟他点点头,表示再见,神气十足,仿佛她高人一等,降格俯就,而他却不知好歹,腆着脸高攀。
“我大概跟她太随便啦。”裘德心里想,一面叹口气,掉头回马利格林去了。
逢礼拜天,阿拉贝拉家里是一片大摆宴席的派头,专门准备礼拜天用的正餐。他父亲正对着挂在窗棂上的镜子刮脸,她妈跟她在旁边一个劲儿剥豆子。有个邻居在紧靠这儿的教堂做完礼拜,正朝家里走,一眼瞧见老邓恩正在窗底下拿着刮脸刀,点点头,就进来了。
她立刻挤眉弄眼地跟阿拉贝拉说话:“我瞧见你跟他一块儿跑哪——嘻嘻!我看有了点眉目吧?”
阿拉贝拉连眼皮也没抬,只露出来懂了的意思。
“我听说他要上基督堂呢,只要一办到,他就走啦。”
“你新近听说的——刚刚听说的?”阿拉贝拉问,因为吃醋、冒火,咽住一口气。
“那倒不是。听说他老早就有这个打算哩,他呆在这儿就是等走的那天。哎嗨,我看他大概相中了什么人啦。小伙子这年头什么都不在乎呀。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我那时候才不这样呢。”
那个贫嘴恶舌的女人走后,阿拉贝拉突然对她妈说:“今儿晚上吃了茶点,我想你跟爸爸就上艾林家玩玩吧。哦,不必啦——芬司屋那儿做晚礼拜,你们就到那儿好啦。”
“啊?晚上有事儿吗?”
“没事儿。我就是晚上要呆在家里头。他这人腼腆,你们在家,我不好让他来。我要是一大意,可就要鸡飞蛋打啦,光他喜欢有什么用呢!”
“既然你愿意这样,天好,我们就出去。”
下午阿拉贝拉跟裘德见面,还一块儿散步。裘德已经几个礼拜没摸过什么希腊文、拉丁文或者别的文字的书了。他们在山坡上慢慢悠悠地逛荡,一直逛到长满青草的古道,又从古道走到同它连着的环形的不列颠古土堤,裘德不禁想到从前那条土路上牲口贩子经年熙来攘往的伟大时代,恐怕罗马人那时候还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呢。教堂众钟和鸣,从他们脚下的平地飘上来了,等会儿就成了一钟独呜,节奏渐快,终于停止。
“咱们该回去啦。”阿拉贝拉说,刚才她对钟声很注意。
裘德也愿意回去。反正能挨着她,他到哪儿都行。到了她家门口,他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进去了,今天晚上你干吗这么个忙劲儿,天还没黑哪。”
“你先等等。”她说。她试了试门把手,发现锁上了。
“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