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五)
着迪布勒伊。漂亮的一手戏法!并没有过什么失误,只不过是一次失误。而且失误也是情有可原,因此也就一笔勾销,无所谓失误。过去这段历史就像墨鱼的骨头一般清晰明朗,迪布勒伊本人是历史必然性的一个无可指摘的受害者。这确实不错,但是亨利对此丝毫也不感到满意。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整个事件中打一开始就是身不由已被逼着走的。他曾有过心灵上的激烈斗争,有过疑虑,也有激情,可照迪布勒伊说来,仿佛输赢早有定局。他常常反问自己是何人,现在别人给了他答案:他是一个法国知识分子,曾被1944年的胜利所陶醉,又在事态的发展中被迫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毫无作用。
“真怪,您竟变成了一个宿命论者!”亨利说道。
“不。我并没有说一般意义上的行动是不可能的。只是眼前对我们来说不可能。”
“我已经拜读了您的书。”亨利说道,“简言之,您认为只是眼前跟共产党走才可能有所作为。”
“对。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处境光明,而是除了他们,别的一无所有。这是事实。”
“可是您并没有跟他们走嘛!”
“我不可能再改造自己了。”迪布勒伊说,“他们的革命与我以前希望的革命相去甚远。我错了。不幸的是,一个人并不因为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摇身一变,变成另一个人。您年轻,或许还可能下决心改造自己,可我不行了。”
“哈!我呀,我早就没有兴趣去掺和什么事情了。”亨利说,“我想隐居乡间,甚至干脆跑到国外,去写作。”他淡淡一笑:“依您之见,人们连写作的权利都没有了。”
迪布勒伊也淡然一笑:“我也许有点夸张。不管怎么说,文学并不那么危险。”
“可您觉得它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您认为还有?”迪布勒伊反问道。
“对,既然我还继续在写。”
“这不是什么理由。”
亨利怀疑地看了看迪布勒伊:“您是继续在写作呢还是再也不写了?”
“仅仅证明怪癖毫无意义,那是绝对改变不了癖好的。”迪布勒伊说道,“不然疯人院早就空了。”
“哈!得了。”亨利说道,“您连自己还没有说服呢,我看这样很好。”
“也许哪一天我会被说服的。”迪布勒伊神态狡黠地说。他紧接着故意岔开话题:“噢,我想跟您通个气:昨天有个人来访,真怪,就是那个小塞泽纳克。我不知道您到底妨碍了他什么事,反正他对您可不善。”
“我把他从《希望报》开除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亨利道。
“他一开始就没头没脑地给我提出了一大堆问题。”迪布勒伊说,“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梅尔西埃的,问我在1944年的某一天是不是在巴黎,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首先我什么都记不清,再者,这些事与他又有何干?我相当生硬,把他拒绝了,于是他便编造起一个荒诞的故事来。”
“有关我的?”
“对,那个小伙子,是个神话癖子。他可能是个危险分子。他跟我说您为洗刷盖世太保的一个密探作了伪证;说什么肯定是通过那个小贝洛姆对您进行了讹诈。必须阻止他到处传播这种事情。”
亨利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听迪布勒伊说话的口气,他明白了迪布勒伊从来就没有想过塞泽纳克说的是事实。只要淡然一笑,随便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这件节外生枝的事就可了结。可他怎么也找不出话来。迪布勒伊有点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您知道他恨您恨到这个程度吗?”
“他并不特别恨我。”亨利说道,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事实是他说的确有其事。”
“啊!确有其事?”迪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