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
我们手牵着手,侧着身子往下走,当我们来到底部时,浑身尽是冷汗。一位导游正在给一组游客介绍玛雅精魂之奥秘。我喃喃地说:“旅游多有意思啊!”
“对,是很有意思!”刘易斯说道。他拉着我:“咱们回去喝一杯。”
下午天气酷热,我们在客房门前的吊床上打了个盹。过了一会儿,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我突然好奇心十足,朝森林扭过头去。
“我多么想到那林中去转一圈。”我说道。
“为什么就不行呢?”刘易斯说。
我们突然置身于丛林湿漉漉的岑寂之中,没有一个游客;一些红蚂蚁驮着尖尖的草根成群结队地朝着无形的大本营行进;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一群群蝴蝶马上四处飞开,有粉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还有黄色的;藤中的积水一滴滴落到我们身上。遥远处,在小径的尽头,不时可见一座座神秘的荒冢,无论是神殿,还是宫殿,早已成为废墟,无不葬身于乱石之中;有的被掘了一半,可荒草已把它们整个儿淹没。
“好似谁也没有来过这儿。”我说。
“对。”刘易斯毫无热情地说。
“瞧那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大神殿。”
“对。”刘易斯又哼了一声。
这是一座十分宏伟的神殿。金色的蜥蜴在碎石中暖着身子;雕塑已经面目全非,惟有一条巨龙露着狰狞的面目。我指着龙对刘易斯说:
“您看见了?”
“我看见了。”刘易斯说道,脸上仍然死气沉沉。
他突然飞起一脚,朝龙头踢去。
“您在干什么呀?”
“踢了它一脚。”刘易斯说。
“为什么?”
“我讨厌它瞧着我的那副样子。”刘易斯在一块崖石上坐了下来,我问道:“您不愿围着神殿转转?”
“您自个儿去吧。”
我围着神殿转了一圈,可我心不在焉,只见到一块石头垒着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意义。我回到刘易斯身边,他一动不动,脸上那般茫然,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
“您看够了吗?”他问道。
“您想回去了?”
“如果您已经看够了的话。”
“看够了。”我说,“咱们回去吧。”
夜幕降临了。最早飞出的黄萤已经隐约可见。我焦虑不安地暗自在想,总的说来我对刘易斯还很不了解。他是多么憨直、诚挚,以致我觉得他有点儿傻!可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当他飞起那一脚时,样子并不善良。他眩晕,这又意味着什么?我们默默地行走着,他在想谁呢?
“您在想谁呢?”我问道。
“我在想芝加哥的家。我离家时灯没有关,路人准会以为里面有人,可根本就没有人。”
他声音中隐含着凄楚。
“您为在这儿呆着感到遗憾吗?”我问道。
他淡淡一笑:“我真在这儿吗?真有意思,您就像是个孩子,一切在您看来都是真实的,可这一切我觉得像是一个梦:一个被另一个人梦见的梦。”
“可这明明是您,是我。”我说道。
刘易斯没有答腔。我们走出了丛林,天已全黑。天上,古老的星座乱七八糟地横陈在散乱的新星之间。一瞥见客栈的灯光,刘易斯微微一笑:“终于到了!我刚才感到自己失落了!”
“失落了?”
“那些遗迹是多么古老!太古老了!”
“我倒十分喜欢失落的感觉。”我说。
“我可不喜欢。我过去失落的时间太久了,以为再也无法寻回失去的自我。而今我无论如何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他声音中充满着挑衅,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了威胁。“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