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
“叫什么都行:短篇小说或者诗。难以归类。”
“你把自己写的给亨利看过吗?”
“当然没有。我告诉他我在写作,可我什么也没给他看过。”她一耸肩膀:“我肯定他看了准会困惑不解。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创造新的形式。再说,我眼下进行的试验,该独自去搞。”她正面看了我一眼,接着庄重地说:“我发现了寂寞。”
“你不再爱亨利了?”
“当然爱。可把他当作一个自由人来爱。”她把香烟往空壁炉里一扔。“他的反应真奇怪。”
“他意识到你变了吗?”
“显然知道。他又不傻。”
“说来也是。”
可我却感到自己真傻。我用目光询问着波尔。
“首先,他回巴黎后,我对他没有任何表示。”她得意洋洋地说,“我等着他先来电话,他果然很快就打了电话。”她静思片刻,接着说:“我穿上了漂亮的西服,样子十分安宁地给他开了门,他脸色骤变,我感觉到他慌乱不堪。他转过身去,把额头倚在窗台上,以便遮着自己的脸,我呢,却从容不迫地跟他讲述我们俩和我自己的事。后来,他神态十分古怪地看了看我。我马上明白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考验我。”
“为什么要考验你?”
“他一时憋不住想建议我重新一起生活,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他想对我有十分把握,他有权表示怀疑。这两年来我对他可不怎么顺。”
“后来呢?”
“他严肃地向我解释他爱上了小若赛特。”她纵声大笑道:“你想象得到吧?”
我吞吞吐吐:“他真的跟她有事,不会吧?”
“当然不会。可他根本用不着跟我说爱她。若爱她,他决不会告诉我的。他是要观察观察我,你明白吧。可是我先赢了,既然我自己得到了满足。”
“我明白。”我说道,尽力扮出一个信赖的笑脸。
“最有趣的,”她快活地说,“是他同时又大献殷勤,真难以想象:他只是不愿意我影响他,可一旦我不再爱他,我想他准能把我给杀了。好了,他跟我谈起了格雷万博物馆。”
“怎么谈起的?”
“就像这样,随便谈起的。传说有一个院士,好像是莫里亚克或者杜阿梅尔,马上就要在格雷万博物馆有自己的塑像,你知道亨利对此是不在乎的。实际上,他是在暗示他恋上我的那个美妙的下午。他希望我回想起过去。”
“真复杂。”我说。
“不。”她说,“真幼稚。再说,最容易做的事只有一件。四天后就是彩排,我找若赛特说去。”
“为什么事要找她谈去?”我不安地问。
“噢!什么都为,也什么都不为。我想制服她。”波尔轻佻地一笑,站起身来问道:“你真不愿意参观那个画展?”
“我没有时间。”
她在自己头上搭了一顶黑色的贝雷帽,戴上了手套。
“说真心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再也不是从心底,而是从她脸上寻找答案。我认认真真地答道:
“你美极了!”
“星期四看彩排时见。”她说,“你参加夜宵招待会吗?”
“当然。”
我和她一起下楼。她连走路的姿态也变了。她从容不迫地径自走去,可这是一般夜游者的从容劲头。
彩排前的三天,我和罗贝尔看了《幸存者》的排演。我们俩的心全被抓住了。我喜爱亨利所有的作品,就我个人而言,这些书无不打动我的心;可我不得不承认他写的东西再也没有比这部剧更好的了。这种语言表达的激烈程度,这种集诙谐与忧伤为一体的抒情手法,在他作品中都是首次出现。此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