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五)
“我看靠不住。”纳迪娜说,“反正我看不出这与你有何相干。领导一份几乎不属于你的不值一提的小报,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以稍显诙谐的口吻问道:“那你是否认为我永远都办不成什么大事?”
“噢,我不知道。”她说,“我才不在乎呢。为什么就非要去显得了不起的样子?”
“让我当一个任你为所欲为的乖小伙子,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
“我不期望什么,只要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话声充满深情,可是这显然意味着她拒绝说出朗贝尔希望听到的话语。他坚持追问,声音中带着几分狂躁:“我到底是何种人?你承认我有何能耐?”
“你就知道做蛋黄酱,”她笑呵呵地说,“还会开摩托车。”
“也会做其他事,这我不说。”他冷笑道。
“我讨厌你庸俗的时候。”她说。
她响响地打了一个呵欠。“我去睡觉了。”砂砾在他们脚下沙沙作响,接着耳边只听到花园里那经久不息的蝈蝈协奏曲。
我久久地听着蝈蝈的鸣奏,多么美妙的夜晚!天上的星星一颗也不少,地下的万物一点儿也不缺。可是,在我的心底却出现了无边的空虚。刘易斯又给我写了两封信,比在第一封中对我说的要中听多了;但是我愈感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人,他内心的悲伤便愈加沉重。我也同样感到悲伤,可这却不能使我俩贴近。我低声地呼唤:“您为何这么遥远?”只听到他的回声:“您为何这么遥远?”而他的声音充满责备。因为我们已经天各一方,所以一切都使我们疏远,哪怕我们为重新相聚所作出的种种努力。
可是纳迪娜和朗贝尔完全可以把他们的爱情升华为幸福。我为他们的笨拙感到气恼。这一天,他们原说定白天和夜里都要去巴黎过。午后不久,朗贝尔走进小屋,身着一套雅致的法兰绒西装,系着讲究的领带,纳迪娜躺在草坪上,穿着一件脏乎乎的碎花裙子,一件棉衬衣和一双肥大的拖鞋。他有些生气地对她嚷叫道:“快点儿去准备准备!我们要赶不上汽车了。”
“我跟你说过我想坐摩托车,”纳迪娜说,“那要有意思多了。”
“可我们到时会脏得像把烂梳子,再说经过一番打扮还去骑摩托,太可笑了。”
“我不打算打扮了。”她不容置辩地说。
“你总不会穿着这身衣服去巴黎吧?”她没有答腔,他遗憾地求我作证:“瞧,多遗憾呀!要是她不是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她完全可以修饰得风度翩翩!”他以挑剔的目光仔细审视着她:“更何况这种落拓不羁的样子对你一点都不合适。”
纳迪娜总觉得自己丑,往往出于恼恨而不屑梳妆打扮。她对穿衣打扮如此愤恨,以致谁也想象不到实际上她对有关她外表的任何评论有多么敏感。她脸色一沉,“要是你需要一个从早到晚就会打扮的女人,那你就另找对象。”
“穿一件洁净的裙子又用不了多少时间。”朗贝尔说,“要是你总是搞成这副野人的样子,我可无法带你到任何地方去。”
“我用不着别人带我。你以为我想勾着你的胳膊到那些有侍应部领班和贱女人侍候的地方去炫耀?去你的吧?要是你非要扮演唐璜的角色,那就去租一个时装模特儿陪你去。”
“到一家规矩的夜总会听听优美的爵士乐,我看这没有什么让人厌恶的。您觉得呢?”他问我道。
“我想是纳迪娜一点也不喜欢跳舞。”我小心翼翼地说。
“要是她愿意,完全可以跳得很好!”
“问题正是我不愿意。”她说,“到舞池里去当猴子,我才不乐意呢。”
“你会像别的女人一样,感到乐意的。”朗贝尔说道,脸上显出了几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