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
村寨。在我启程的前夕,我们等别人走后,继续留在起居室里,一边饮着威士忌酒,一边听着唱片。他以遗憾的声调对我说:
“我在纽约没有更好地了解您,多么遗憾啊!我该多么高兴在纽约城里和您一起出门漫步!”
“还会见面的。”我说,“再过十天我又要回到纽约,您到时也许会在那儿吧。”
“我不管怎样都可以去那儿。给我打电话。”他神情严肃地望着我说。
我们又一起听了几张唱片,接着他陪我穿过客厅,把我一直送到我房间门口。我把手伸给他,没料到他低声问道:“您不愿意拥抱我吗?”
他把我搂到怀里,我们脸贴着脸,一时冲动得全身整个儿一动不动。忽然,我们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连忙松开了身子。默利娅姆诡秘地一笑,看了看我们。
“安娜一大早就要走,不要让她熬得太迟了。”她声音微妙地说。
“我这就去睡觉。”我说。
我并没有上床。我站立在敞开的窗前,呼吸着夜间的气息,然而这黑夜闻不到任何芳香,仿佛月亮已经冻结了鲜花的芬芳。默利娅姆就在隔壁的房间睡觉或者尚没有入睡。我知道菲利普不会再来了。偶尔,我好像听到了一声脚步,可那只是风刮树枝的声响。
加拿大没有什么意思。当我重新回到纽约时,心里感到十分幸福,马上就想到了:“我要给菲利普打电话。”当天我就受到了邀请,请我去参加一个鸡尾酒会,可以与我结识的一大部分朋友再次相聚。从窗前望去,我瞥见了一大片摩天大楼,可是所有这一切再也满足不了我。我下楼来到旅馆的酒吧,在蓝黑色的灯光中,一位钢琴手正在低声弹奏着靡靡之音,一对对男女在窃窃私语,酒吧招待踮着脚尖来回走动。我要了一杯马提尼酒,点起了一支烟,心脏在怦怦地小声跳动。我就要做的那一切并不是十分理智的。与菲利普一起度过八天时光之后,要与他分离,内心肯定会陡添一丝淡淡的哀愁,不管怎么说总是难免的,况且我已经感到忧伤。再过八天,皇后桥、中央公园、华盛顿广场、东河,我就再也看不到了。不过总的说来,我宁愿深深地怀念某人,而不乐意为那些石块伤心,这在我看来似乎要好受些。我呷了一口马提尼酒。一个星期的时间,要有新的发现,要享受毫无结果的乐趣,这点时间实在太短暂了。我再也不想当个游客在纽约城到处游逛,我必须在这座城市里实实在在地生活,只有这样,它才会有可能成为我的城市,我也才有可能在这座城市留下我的某些东西。我必须有个暂时属于我的男人挽着我的胳膊漫步街头。我举杯一饮而尽。在这次旅行期间,只有一个男人挽过我的胳膊。时值寒冬,我踩着薄冰踉跄而行,可在他的身旁,我感到温暖。他说:“再来吧。我不愿去想从今再也见不到您的面。”可是我不会再去,我的胳膊将又紧紧地搂着另一个人的手臂。一时我感到有罪,感到是对他的背叛。可是,这谈不上什么背叛。我彻夜难眠,渴望得到的是菲利普,我对他还会充满欲望,而他也正在等待着我的电话。我站起身,走进了电话间,要通了哈特福德。
“我要菲利普-戴维斯先生。”
“我去找他。”
我的心蓦然猛烈地跳动起来。片刻前,我还是那么随心所欲地占有着菲利普,唤他来到纽约,让他睡在我的床上。但是,他是为自己而独立地生活着,此刻,从属于他的是我。在这个狭窄的牢笼里,我孤立无援。
“喂?”
“菲利普吗?我是安娜。”
“安娜!听到您的声音是多么愉快!”
他慢腾腾他讲着一口纯正的法语,那声调突然显得那么冷酷。
“我是在纽约打电话。”
“我知道,亲爱的安娜,自从您离开我们之后,哈特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