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三)
活,我对它享有权利。”
“我从没有让你作任何牺牲。”他说,“我去年曾想方设法帮助你创造你自己的生活,你死活不愿意。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对我没有任何权利。”
“我不愿意是因为你。”她说,“因为你需要我。”
“你以为我需要这样永无休止的争吵?你完全错了!有时,你真搅得我想永远也不再踏进这个家门。我这就跟你明说:要是你去见迪布勒伊,我决不饶恕你。你永远别再见我。”
“但是,我是想救你!”她激动地说,“你不明白你正在毁自己!你一味妥协,还要到沙龙去作报告……我知道你为什么再也没有胆量把你写的东西给我看:你的惨败反映到了你的作品中,你感觉到了这一点。你感到耻辱。那耻辱感是那么强烈,以致你把手稿都锁了起来。非得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耻辱到这个地步。”
亨利狠狠地看着她:“如果我把手稿给你看,你向我发誓不去见迪布勒伊。”
波尔的神态突然软了下来:“你一定给我看?”
“你向我发誓?”
她思虑片刻:“我向你发誓今天不去找他。”
“行。”亨利说。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灰绿色封面笔记本,扔到床上。
“我可以读吗?真的?”波尔声音极不和谐地说。平日那份悲剧演员的自信在她身上不见了,相反,她突然显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你可以读。”
“啊!我是多么高兴。”她说,继而羞涩地一笑:“今天晚上我们再像过去那样,好好讨论讨论。”
他没有回答,两只眼睛望着波尔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笔记本。那上面只有纸、墨,看去就像是锁在他父亲药房里的药粉一样安全、无害。实际上,他比一个下毒者还更卑鄙。
“再见。”当亨利逃跑似地快步穿过公寓时,波尔俯在栏杆上喊道:
“再见。”
下楼梯时,他还继续跑,试图忘却脑中的一切。待他晚上再与波尔见面时,她肯定已经全读过了。她准会细细阅读着每一句话,重阅每一个字:这是一起暗杀。亨利止住了步子。接着,他手扶栏杆,返身慢慢地登了几级楼梯。那条黑狗狂吠着向他扑来。他恨这条狗、这座楼梯,恨波尔疯狂的爱,恨她一时缄默无语、一时又吵吵闹闹,恨她那些没完没了的烦恼事。他转过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来到了街头。
这是一个美丽的冬日,天空蒙着薄薄的雾霭,背景呈玫瑰色。透过玻璃窗洞,亨利瞥见了一隅温柔的天际。他把收回的目光,向听众投去,可一见到面前的听众,到底该讲些什么,就更加让人犯难了。满目小巧玲珑的帽子、珠宝首饰和裘皮衣装:大多是女流之辈,尤其是那些风韵犹存、自以为善于修饰的女人。法国新闻史,这对她们来说会有什么兴趣?屋里太热,空气里弥漫着香水气味;亨利的目光与玛丽-昂热淡淡的笑靥相遇;樊尚乐呵呵地朝他扮了个鬼脸;不远处朗贝尔坐在一位拥有亿万家财的阿根廷女郎和一位热心赞助文艺事业弯腰曲背的女人之间。亨利没有勇气与朗贝尔正面相对:他感到羞辱,他再次垂下眼睛,一任话语从嘴中吐出。
“好,好极了!”
克洛蒂发出了鼓掌的信号,掌声四起,欢呼声雷动,他们纷纷向讲坛跑去。于盖特-伏朗热打开了亨利身后一扇小门:“往这边走。克洛蒂马上就要把那些太太们驱出门外,她只留下了您的好友和几位知己。您肯定渴得要命吧。”她补充说道,一边拉亨利往酒茶台子走去,那儿,朱利安独自一人面对着两个招待,正在斟一杯香槟酒。
“请你原谅,我什么也没有听。”他粗声粗气地说,“我来这儿,完全是为了白喝个够。”
“原谅你了。报告会嘛,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