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
的话中充满了某种好奇,这种好奇心显得如此迫不及待,像是一种焦虑。
“没有。吕克认为只要再坚持两三个月,就可以自己摆脱困境。”
“值得试试。只是不要负更多的债。”
“我知道,我们没有再借钱。吕克打算多搞点广告。”
“我承认当初并没有考虑到《希望报》的订数会下降得这么厉害。”迪布勒伊说。
“噢!您完全清楚,”亨利微笑着说,“即使最终不得不接受特拉利奥的资金,我也不会难过的。为了革命解放联合会的胜利,这一代价并不太大。”
“事实上,若它取得了胜利,那是全亏了您。”迪布勒伊说。
他的话声比他的话本身还更有保留。他对革命解放联合会并不满意,这是因为他抱负太大了。谁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建立起一个像前共产党那样强大的运动。与他相反,亨利大喜过望,对集会的成功感到格外的高兴。一次集会并不说明什么大的问题,可那朝他抬起的五千张面孔他决不会很快忘怀。他朝安娜微微一笑:
“自行车自有它的魅力。从某种意义上讲,它甚至比小汽车还更妙。”
车子骑得不像开始那样快了。野草、欧石南、冷杉馨香四溢,山风温柔清凉,沁人心脾。周围的风光远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背景。他们以自己强大的力量,征服了一片又一片风光。无论在上坡的疲惫中,还是在下坡的欢乐中,他们无不与起伏不平、气象万千的山色融为一体,与其共同存在,息息相通,而不只是将它作为风景加以欣赏。在第一天,亨利便满意地发现了一点,这就是这种生活足以使您感到充实。脑子里是多么静谧啊!高山、牧场和森林取代了他的大脑而存在。他不禁暗暗赞叹:“与睡眠不同的宁静是多么珍奇啊!”
“你们这地方选得很好。”晚上,他对安娜说,“真是个美妙的地方。”
“明天也肯定一样,准不错。您愿意从地图上看看明天的行程吗?”
在下榻的小客栈里,他们一起用晚餐,喝着一种气味呛人的白酒。迪布勒伊在一张铺着油漆布的桌子一角摊开了地图。
“指给我瞧瞧。”亨利说道。他目不转睛地乖乖顺着铅笔头,看着那红的、黄的和白的线条儿。
“这许许多多小路,您怎么能选准呢?”
“这才叫有趣嘛。”
第二天亨利心里想,真正有趣的是亲眼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与原来的计划是多么吻合,丝毫不差。每一个转弯,每一道山坡,每一道下坡,以及每一座山岗无不处在预定的位置上。多么让人放心啊!人们仿佛感到在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然而,那一个个标记变成了一条条真正的路,一座座真正的房屋,这种变化会给您带来任何创造都无法达到的效果。如这帘瀑布,虽然在地图上已经打上了一个蓝色的标记,但当您在弯弯曲曲的峡谷深处猛然发现那水花飞溅的大瀑布时,仍会不胜惊讶。
“观赏是多么令人满足啊。”亨利说。
“对,只是永远都看不够。”迪布勒伊遗憾地说,“这匆匆一瞥,既给予您一切,又不给予您任何东西。”
他并不是什么都看,可一旦他对某件东西着了迷,那可真叫没完没了。亨利和安娜无奈,只得跟在他的身后,爬过一处又一处悬崖,来到飞泻的瀑布边。他赤脚走进翻腾的小潭中,直到运动裤的下部被水淹没。等他回到深潭边的平地上坐定,他以权威的口吻说:
“这是我们见到的最美丽的瀑布。”
“您总是偏爱眼前的东西。”安娜笑着说。
“整条瀑布呈黑白色,”迪布勒伊说,“这才叫美。我寻找别的颜色,结果没有见到一丝色彩的痕迹。我平生第一次亲眼看到黑与白原来是一回事。您应该走到水中去,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