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二)
一声不吭?”
“我不愿一走就是三个月。”我说。
“为什么?”他惊诧地看了看我说,“这可是一次美妙的旅行啊!”
我喃喃地道:“我这里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你到底怎么了?从现在到元月份,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纳迪娜已经长得够大了,用不着你照管,我也一样。”他微笑着添了一句。
“美洲太遥远了。”我说。
“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他一副挑剔的神态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你走动走动,这对你大有好处。”
“我们今年夏天骑自行车去转转。”
“要想欣赏异国风光,骑自行车可走不了多远!”罗贝尔说,他淡然一笑:“我可问心无愧!若是别人通知你旅行计划泡汤了,你准会蹦起来。”
“有可能。”
他说得有理,我对这次旅行看得已经很重。正因为如此,这又成为一块心病扰得我心绪不宁。所有那些往事、所有那些欲望,一一苏醒过来,这多么令人不安!为什么有人要来扰乱我这行尸走肉般的规规矩矩的平安日子?这天晚上,罗贝尔和亨利对拉福利大为恼火,他俩相互鼓励,要坚决挺住,如果革命解放联合会成为一股真正的力量,那共产党人也得被迫买它的账,到那时,就可能重新获得统一。我静静地听着,对他们所讲的一切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在我的脑瓜子里却充斥着一个个乱七八糟的愚人形象。第二天情况没有好转,我兀自坐在办公桌前,整整呆了一个时辰,向自己发问:“我接受?还是不接受?”最终,我站起身来,拿起电话,没有必要装着工作的样子。我曾答应波尔,这几天去看看她,现在去正好。不用说,她准独自一人等在家中。我离开家门,向她家走去。我很爱波尔,可同时,她又使我有点害怕。每日清晨,我经常感觉到身上笼罩着令人窒息的阴影,一个灾难正在渐渐苏醒,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她。我一睁眼,她也紧接着打开双眼,然而在她的心底,却漆黑一团。我暗自思忖:“若处在她的位置,我可容忍不了这种生活。”我完全明白,相比之下她处这种位置比我处着要容易一些。波尔可以一连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闭门不出,看不到任何人而不感到烦闷,她甚至成功地向自己否定了亨利已经再也不爱她这一事实。可是总有一天将真相大白,到时该会发生什么不测?能给她出什么主意?去唱歌?可这不足以给她以慰藉。
我渐渐靠近了她的家门,心里也愈缩愈紧。居住在这群命运不济之人的小区里,对她来说倒挺合适。我不知他们在被德占领期间都躲到了什么地方。如今春天到了,他们的破衣烂裳,甚至甲状腺肿和枪伤刀痕又都一一出现了。有三个人背靠街心公园的栅栏而坐,旁边是一块大理石板,石板上装饰着一束已经凋谢的花,其中一男一女正在抢夺一只黑漆布袋,他们脸色通红,是因为喝酒和愤怒的缘故,他们俩猛烈地向对方吐着脏话,但四只紧抓着布袋不放的抽搐的手却几乎拧着不动。而另一个人在旁开心地观战。我钻进了一条小街,油漆斑驳的木门守着一座座废物库,每日清晨,捡破烂的都把废纸和废铜烂铁往这边送,几扇玻璃门微微露出一条小缝儿,候诊室里坐着一些妇女,膝盖上蹲着小狗。我曾从一些小册子上看到在这些动物诊所里,人们医治或者毫无痛苦地杀死“鸟和小动物”。我在一张广告纸前停下了脚步,房间备有家具出租。我按响了门铃。楼梯口总是放着一只巨大的垃圾桶,只要一抬步登楼,便有那么一只黑狗没命地狂吠起来。波尔富有导演的情趣,每当她向新来造访的客人打开这间简易寓所的房门时总会轻而易举地获得戏剧性的效果。我也不例外,每次总对她那出人意外的光彩感到惊讶,我也为她那非同一般的服饰感到惊异。她生来讨厌千篇一律,性喜美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