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二)
“可等那人再来时,怎么也得把事实真相告诉他吧。”我说。
“没关系,塞泽纳克耍了花招,那人要敢抗议才怪呢。首先一点,他已经没有退路,他自己也实在太可耻了。”
“塞泽纳克,他也会耍这类把戏?”我诧异地问道。
“你以为他是怎么混的?”纳迪娜说。她把毛衣往抽屉里一扔。“有时,他的鬼花招可真好玩。”
“付两万法郎,在不是出自自己手笔的诗上署上自己的名字,这真叫我困惑不解。”
“为什么要一心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印成铅字呢?”纳迪娜说道。接着,她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用钱去买与不顾头痛屁股热地拼命去写,是一码子事。”这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若是当着她父亲的面,她就得清理清理自己的脏话。
等下了楼梯,纳迪娜以疑虑的神气问道:“我们像那个星期四一样,到对面小酒店去喝一杯好吗?”
“当然可以。”罗贝尔回答道。
纳迪娜脸上一亮,往大理石独脚小圆桌前一坐,开心地说:“得承认我护你护得怪好的吧!”
“是的。”
她忐忑不安地瞧了父亲一眼:“怎么,你对我不高兴?”
“噢!我呀,我为你感到欣喜,我倒为自己感到不悦,因为这到头来对你没任何的益处。”
“任何职业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纳迪娜突然硬邦邦地说。
“这要因事而论。你前几天跟我说朗贝尔建议你当通讯记者,在我看来,这就比较有意义。”
“噢!如果我是个男的,那就没有什么说的了。”纳迪娜说道,“可一个女人当通讯记者,千分之一成功的机会都没有。”她一挥手,挡住了我们的异议。“我说的成功,不是你们那个意思。”她傲然地说:“女人呀,总是不顺当。”
我贸然插了一句:“不尽然吧。”
“你觉得?”她冷冷一笑:“就瞧你吧,你干得不错,你有不少病人,这不假,可说到底,你永远成不了弗洛伊德。”
她早就养成了这副孩子气,每当她父亲在场,她总是习惯于恶声恶气地攻击我。我开腔道:
“成为弗洛伊德或无所事事,在这两者中间能做的事多着哩。”
“我可是有所事事的,我是秘书。”
“若你这样挺满足的,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罗贝尔急冲冲地说道。
我常为罗贝尔嘴巴太快,白白败了纳迪娜的兴致而感到遗憾。我曾多次开导他,可他怎么就下不了狠心,扔不下对女儿的一片雄心。纳迪娜口气咄咄逼人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的命运在今天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的命运不取决于你,也不取决于我。正因为如此,那些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小人全都让我笑掉大牙。”她轻轻咳了一声,瞧也不瞧我们一眼,继续说道:“等到我有勇气做点艰难的事情的那一天,我就投身于政治。”
“那你还不赶紧到革命解放联合会去工作,还等什么?”罗贝尔问道。
她一口饮尽杯中的维特尔矿泉水:
“不,我不同意。你们说到底是反共产党的人。”
罗贝尔耸了耸肩膀:“要是拉福利认为我是反对他们的,你以为他还会这样友好吗?”
纳迪娜微微一笑:“听说拉福利就要来要求你别举行那个集会。”
“谁跟你说的?”罗贝尔问道。
“拉舒姆昨天说的。他们很不满意,他们认为革命解放联合会走了邪路。”
罗贝尔一耸肩膀:“也许拉舒姆和他那帮子小左派分子确实大为不满,可他们要自以为是党中央,那就错了。我上个星期还见到拉福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