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五)
”他冷冷地说,“您要明白,要是在这一方面不完全站在我一边,那么离我就始终很遥远。”
“那您就不该让我去您房间。”我责备道。
他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可是,一个女人离我很遥远,我无所谓,要是我渴望她的话,我完全可以跟一个女法西斯分子睡觉。”
“既然您抱有敌意,您就不会无所谓。”
他只是淡然一笑:
“在床上,相互有点怨恨,这并不坏。”
“真可怕。”我说,两只眼睛细细打量着他:“您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摆脱自我!”我说道,“您对人可以有怜悯心,也可以产生内疚,但肯定不可能有同情心。”
“啊!今天是您给我作精神分析。”他说道,“继续分析吧,我对这玩艺儿感兴趣极了。”
他的眼睛简直就像昨天夜里窥视我一样,充满贪婪,仿佛患了狂躁症。这样的目光,我无法承受,除非对方是个孩子或是个病人。
“您以为凭蛮横就可粉碎孤独,在爱情方面,没有比这更笨拙的了。”
他像是挨了一拳!
“说到底,昨天夜里是一次失败了?”
“多少是这样。”
“你还会重新开始吗?”
我犹豫不决。
“会的,我不喜欢一败就收场。”
他面孔骤然变得冷酷起来:“这种理由真差劲。”他一耸肩膀:“做爱可用不着脑袋。”
这正是我的观点:他的言语和欲望之所以刺伤了我,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来自他的大脑。我说:“我猜想我们俩都太有脑袋了。”
“那么还是不再来为好。”他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若再遭失败,结果会更加糟糕。看来,很难设想获得成功。我俩根本就不相爱,甚至连说话都是多余的,从来就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挽救,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包容着结果。我们彬彬有礼地闲聊了几句,接着我便回到了家中。
我并不怨恨他,也不怎么责怪自己。再说,正如罗贝尔很快就对我说的那样,这没有多少关系,仅仅是在我们记忆中存放的一件往事而已,只与我们有关。不过,当我上楼回到自己卧室时,我暗暗发誓,从今之后再也不设法脱去自己那双冰冷的山羊皮手套。“为时已晚。”我在镜中瞥了自己一眼,喃喃地说,“现在,我的手套已经与我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要想脱去,非得剥掉我的皮。”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并非只是斯克利亚西纳的过错,其中也有我的错。我出于好奇心,出于挑衅,也因为疲倦,睡到了那张床上。同时也是为了向自己证明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某种东西,可我证实的无疑是事情的反面。我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镜前。我隐隐约约地想到,自己本可以过上迥然不同的生活,可以打扮自己,炫耀自己,享受到虚荣心的微妙乐趣或感官的强烈刺激。可一切为时已晚。我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我自己的过去为什么有时像是另一个女人的过去。如今,我正是那另一个女人:一个三十九岁的女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我高声喊叫:“我上了年纪!”战前,我太年轻了,感受不到岁月的重负。接着是整整五个春秋,我完全忘却了自己。如今当我又恢复了自我,却得知我已被宣判:我的暮年等待着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逃避,我已经从镜子深处瞥见了它。噢!我还是一个女人,月月照例行经,一切都未改变。只不过现在我醒悟了。我掀起头发,这绺绺白发,不是什么好奇的东西,再也不是什么征兆,这是个开端。我头上就要活活地染上我骨骼的颜色。我的脸庞还会显得光滑、健康,可这副面具时刻都会剥落,裸露出两只老太婆患伤风似的眼睛。冬去春来,失败可以补救,可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