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险和各种真正工作所含的约束相比,男性的资助所带来的种种便利是十分诱人的。对女性命运——丈夫、家庭、孩子的渴望,以及对爱情的向往,并不总是能够轻易地同想成功的意愿协调起来。但最重要的是,她的自我崇拜感经常限制她的演员成就;她会对她的纯粹表演价值产生许多幻觉,以至觉得认真工作是无用的。她最关心的事是让自己抛头露面,从而牺牲了角色,把角色变成了戏剧化的大吹大擂。她还缺乏忘却自我的博大胸怀,这使得她失去了超越自我的可能;如演瑞、杜丝那样的艺术家实在少见,她们避开了这样的暗礁,把她们的人身当做艺术工具,而不是把艺术看做她们自我的仆人。
而且,在拙劣女演员的私生活中,她也会增大一切自恋的缺点:她会把自己表现成是爱虚荣的、爱发脾气的、爱做作的;她会把整个世界都看做舞台。
今天,表演艺术不是向女人开放的唯一艺术;许多女人还参加各种各样的创造性活动。
女人的处境使她很容易通过文学艺术去寻求拯救。由于生活在男性世界的边缘,她不是根据其一般形式,而是根据她的特殊观点来观察这一世界。对她来说,它不是工具和概念的堆积,而是感觉和感情的来源;事物当中所无缘无故存在的隐蔽因素,使她对事物的质发生了兴趣。
由于持否定和拒绝的态度,她无法专注于现实,于是她用言语来对它表示抗议。她通过自然去寻找她灵魂的形象,她希望获得她的存在(being)——但她注定会受挫;她只有在想像领域才能够将它恢复。要阻止没有任何实用目的的精神生活陷入空虚,要面对她难以承受的既定环境去坚持自己的权利,要创造一个她可以获得自己存在(being)的世界,她就必须诉诸于自我表现。此外,人们也都知道她是个喋喋不休和粗制滥造的作家;她通过谈话、书信和私人日记吐露心迹。如果她有一点报负,人们就会发现她在写回忆录,在把她的传记变成小说,在用诗歌抒发她的感情。她有大量的空闲时间,这对从事这类活动十分有利。
但是,使女人转向创造性工作的环境,同时也是一个她往往无法越过的障碍。当她仅仅为充实她的时间空虚而决定去绘画或写作时,画画和写文章将被当做凭空想像出来的工作来对待;她不会为它们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它们也不会有多少价值。女人经常在停经时决定拿起画笔或钢笔来,去弥补生存中的缺憾;但这时已经为时相当晚了,由于缺乏严格的训练,她充其量不过是个业余爱好者。即便开始得很早,她也不会把艺术视为严肃的工作;她已经习惯于懒散,在她的生活方式中从未感到过严格约束的必要性,所以她不可能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不可能掌握一门实实在在的技术。她不得不对根本不会问世的,必然经历上百次失败、又上百次从头做起的作品,徒劳地进行孤独的探索;当她学习取悦于人时,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玩弄阴谋,所以她现在希望用些手段来达到“勉强及格”。玛丽-巴什基尔切夫就明确承认说:“是的,我画画时确实没有下苦功。我到今天才看出我在行骗。”女人十分愿意装出工作的样子,但她并没有工作;她相信被动性具有不可思议的功效,所以她把咒语和行动,把象征性姿态和有效的行为混为一谈。她自命为美术研究者,用一套画笔把自己武装起来;她坐在画架前面时,目光从白色的画布上漂移到了镜子上;但那一束花,那一盘苹果,不会自己出现在画布上。当坐在桌子旁边,脑海里反复构思模糊不清的故事情节的时候,女人很容易俨然是一个作家;但是她还必须真实地在白纸上写出黑字,还必须让这些字在别人看来也是有意义的。于是西洋镜被揭穿了。为了取乐,可以制造海市蜃楼,但艺术工作可不是海市蜃楼,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对象;为了塑造它,一个人必须熟悉自己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