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妇
睡梦中醒来;只要他一出去,她就会立刻再盼他回来。这种灾难,沉重地压在芬妮-赫斯特的《后街》和罗莎蒙德-雷曼的《马路风云》的女主人公头上,两者都是纯粹爱情的祭司,又都是爱情的牺牲品。这是对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的残酷惩罚。
等待可以是快乐;对于盼望她的爱人并且确知他在匆忙向她赶来,确知他在爱她的女人来说,等待是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希望。但是随着这种能够把“不在”变成“在”的得意自信之慢慢衰退,令人痛苦的不安便会开始伴随着这种“不在”:他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就认识一个女人,她每次收到情人来信都感到惊讶:“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会说。如果他问为什么,回答则是:“你不可能回来;当我盼你时,我总是感到我将永远不会再见到你了。”
最坏的事莫过于他可能不再爱她了:他可能爱上另一个女人。因为女人努力认真为自己制造的一种幻觉(她会对自己说:“他爱我爱得发疯,他能够只爱我一个人”),并不能消除嫉妒的折磨。允许作出热情而矛盾的肯定是不诚实的特征。所以一个疯子要是顽固地坚持他是拿破仑,他就不会对认为自己同时也是理发师感到尴尬。女人极少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真爱我吗?但她却一百次地这样问自己:他爱上别人了吗?她不承认她的情人的偏爱会一点点地消退,她也不承认他很少会像她那样评估爱情:她会立刻臆想出竞争对手。
她会认为爱情是自由的情感,同时又是魔咒;而且她还会假定,当“她的”男性被她这个聪明的阴谋家给“迷住”和“网住”时,他当然会把她当做一个自由的行动者来爱。男人认为和他结合的女人是内在的;这是他准备去扮演布勃罗舍(Boubouroche)的原因;让他认为她也是另一个人,可能会离开他,这是困难的。和爱情一样,嫉妒在他身上通常只是短暂的危机;这种危机可能会很严重,甚至会导致谋杀,但他极少有长久的不安。他的嫉妒往往是派生出来的:当他觉得他的事业不顺利时,当他觉得生活在伤害他时,他便会认为他的女人在嘲笑他。
另一方面,因相异性和超越性而爱自己的男人的女人,会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在“不在”的背叛和不忠之间没有多大距离。从她感到自己并不是那么完美地被爱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嫉妒了,鉴于她的要求,这差不多一向是她的实情;不论采用什么借口,她的指责和抱怨都有嫉妒感的表面;她将以这种方式去表达对等待的不耐烦和厌倦,去表达她依附的酸楚,她对只有残缺不全的生存的遗憾。她的整个命运都和情人抛给另一个女人的每一个目光有关,因为她已把她的整个存在认同于他。于是她情人的目光,哪怕只转向陌生人一刹那,都会把她给惹恼;但是如果他提醒说她刚才也注视了某个陌生人,她就会坚定地回答说:“那可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她是对的。一个被女人注视的男人是一无所获的;在女性肉体变成猎物以前,没有任何礼物可以奉送。被觊觎的那个女人却立刻会变成一个令人满意的、被渴望的客体;
而这个女人便会受到如此轻视,以至落到普通泥土的地位。所以她才会永远保持警惕。他在干什么?他在看谁?他在和谁说话?无论她会有什么想法,笑容都会立刻从她脸上消失;把她从“不朽的珍珠般的光芒”下,抛到寻常的暗淡光线中,只需要一刹那。她从爱得到了一切,失去它她也会失去一切。不论是含糊还是明确,是无根无据还是理由充分,嫉妒都是令女人发疯的一种折磨,因为它与爱情完全不符:如果背叛已是无可置疑,她就必须要么放弃把爱情视为宗教,要么放弃去爱。这是剧烈的激变,难怪连恋爱女人也会产生怀疑和误解,着魔似的想要发现那毁灭性的事实真相,又着魔似的害怕会发现这种真相。
由于既骄傲又焦虑,女人也许会经常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