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母亲
;她不再觉得自己是被物种占有,而是她占有了她身体的果实。在最初几个月,她仍是个普通女人,尽管她体内的那种神秘活动一直在持续;后来大家公认她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她的虚弱只不过是她的荣耀的另一方面。当她的虚弱变得日益明显时,一切都得到了谅解。许多女人发现,怀孕后期她们的心情平静得出奇:她们觉得自己的生存正当性得到了证明。她们以前总是感到有一种想观察自己、想检查自己的欲望;但出于社会礼仪,她们总是不太敢自由地放纵这种好奇心。现在这则成为她们的权利;她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孩子做的。人们不再要求她们工作或作出努力;她们也不再非得去考虑别人的事情不可;她们对未来的梦想,使此时此刻有了意义;她们只须让自己活着;她们在度假。
孕妇的——[存在理由〕就在那里,在她的子宫里,并赋予她以丰富多彩的完美意义。
海伦·多伊奇的一个病人说:“它犹如冬天一直在燃烧着的炉子,呆在那里只是为了你,完全服从你的意志。它也像夏天不停喷出冷水的淋浴,令人感到清爽。它就在那里。”于是,随着自我实现,孕妇也产生了一种满足感,她觉得自己是“令人感兴趣的”,是从少女时就强烈希望成为的某个要人;作为妻子,她因依附于男人而每况愈下;现在她不再作为性的客体进行服务,但她仍然是物种的化身,她象征着生命的希望,永生的希望。周围的人尊重她;她的任性变得神圣不可侵犯,如我们所见,这是鼓励她发明“欲望”的原因。海伦·多伊奇说,“怀孕使女人有可能让在其他场合似乎是荒谬的行为变得合理。”由于她子宫里另一个人的存在,证明了她生存的正当性,她终于有了特权,使她完全是她自己。
柯莱特在《晚星》中描述了她自己的怀孕过程:
不知不觉地,慢慢地,女人对怀孕的幸福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不再感到任何不适,任何痛苦。幸福感,满足的愉快呻吟——我该用怎样的科学的或普通的字眼来称呼这种庇护感呢?这种情感肯定是绝对势不可挡的,因为我至今没有忘却。我讨厌隐瞒我过去未曾注意到过的这种感觉——这就是自豪感,庸俗的崇高感。当我的果实日渐成熟时,我享受到了这些感觉……每天晚上我都向我生活的一个美好时光道个小别。我十分清楚,我回顾这段时光时会感到遗憾。但兴奋、满足和幸福淹没了一切,驾驭我的是温柔的动物性,因体重增加而产生的惰性,在我身体里发育的小东西发出的无声要求。
第六个月,第七个月……第一颗草莓,第一朵玫瑰。除了漫长的假日,我又能把我的怀孕称作什么呢?分娩的阵痛已被忘却,但漫长、美好至极的假日却没有被忘却:这一切我全都记得。我尤其记得闲暇时我昏昏欲睡的情景,我觉得我又回到了童年,特别想在地上、草坪上、温暖的大地上睡上一觉。这是我唯一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是有益健康的。快分娩时,我就像是一只偷了鸡蛋想溜走的老鼠。我感到不便,变得非常疲倦,连床都上不去了……虽然我觉得笨重和疲倦,我的假日仍在继续。我得到了不少特权和关心的保护。
柯莱特告诉我们,她的一个朋友称这种愉快的怀孕,是“男人怀孕”。事实上,她似乎是这种女人的典型:她们能够勇敢地承受自己的状况,因为她们对这种状况并不全神贯注。同时她作为作家,也在继续从事自己的工作。“婴儿发出指示,他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我把笔帽套在了钢笔上。”
其他女人的心情则比较沉重;她们不断思索着她们新的重要地位。哪怕受到点极小的鼓励,她们也会在自己身上复活男性神话:她们用生命繁殖的黑暗,去对抗精神之光;用神秘的内在性,去对抗清晰的意识;用不遂人意日益膨大的沉重腹部,去对抗含义丰富的自由。
要做母亲的女人,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