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设乐原之役
围困得弹尽粮绝的长筱城门,本多平八郎的手下终于送来了救命的粮草。城里已经一粒米也没有了,男女老幼顿时欢声雷动。
“太好了,谢天谢地。”九八郎嘴里念叨着,眼前模糊起来。“虽说敌人已经退去,但仍然不能麻痹大意。当务之急,是赶紧生火做饭,填饱肚子。”他立刻命人生火做饭。
这时,一个人扛着的一面旗子映入他的眼帘。“哎,那是什么旗?那不是从八幡太郎义家传下来的源氏白旗吗?”
“确实是那杆白旗。”押送粮草的忠胜家人原田弥之助若无其事地答道。
九八郎感到纳闷,“那面白旗为何在你手下的手里?”
“是我在路上捡来的。”
“你从路上捡来代代相传的宝旗?”
“是啊,我捡起来的时候,旁边的尾金平还对敌人的旗手说呢——胜赖呀胜赖,虽说你现在正在狼狈逃命,可也不至于把先祖传下来的宝旗交给敌人啊!成何体绕!”
“这么狼狈吗?”
“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但即便如此,这个旗手也够丢人的了,不,是愚蠢。那个旗子是古物,扔不得。旗手却说他们有新旗子。金平也不示弱:是啊,你们武田氏把古物都扔了,马场、山县、内藤等老臣,都是古物,也都扔了。结果,那个旗手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飞也似的逃走了。”说着,弥之助诙谐地笑了。
“哦。”九八郎没有笑,反而叹了一口气。胜者为王败者寇,世间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无情地裁决着一切。这次胜利让他感到悲凉,感叹人类的残酷:“不知大名鼎鼎的胜赖,拿什么脸面回到甲州。一万五千将士几乎全军覆没。”
“别想那么多,如果他回到信州,光是海津的高坂弹正就有八千多士兵在等着他呢。”
九八郎把弥之助送到渡口,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昨天,河对面的阵营还点着长长的一排排的篝火,如今已经不见,只有泷泽川的河面上星光闪烁。不知为何,九八郎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急促。“鸟居强右卫门,战争已经胜利了,敌人一个也没有了。”他念叨着,肩膀剧烈地晃动起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战争胜利了,人却感到寂寞,这到底是为什么?九八郎在斥责着自己。如果说他在为死去的家臣而悲叹,那么,失去了一万五千人的胜赖的悲伤更是寸管难书了。
熠熠闪光的星星,无论是在落荒而逃的胜赖的路上,还是在信长、家康的阵营里,看起来是否都一样?是否都那么迷人?不知为何,九八郎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不久,城里到处燃起了红红的篝火。看样子是要开饭了,处处洋溢着清脆的笑声,有人还打着拍子跳起了舞,也有人哼起了小曲。差不多每人都吃上饭的时候,九八郎来到本城的厨下。头一次遭遇如此残酷经历的龟姬在熬粥,袖子破得一条一条的,满脸是灰尘,正冲着九八郎微笑。九八郎心头一怔,回过神来。原来战争已经胜利了。
“你到哪里去了。来,快来尝一尝。”盯着九八郎的神态,龟姬像姐姐,又像母亲。她端着满满一盆饭团子,还有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粥,走到丈夫面前。
九八郎慢慢地坐在门口。“你也吃吧。”他抓起一个饭团,笑嘻嘻地吃起来。眼前的龟姬、炉灶里跳动的火焰、饭团子,还有粥的香味,所有这一切,在这个世上就像是第一次碰到一样,是那么新鲜。“打仗这事可真奇怪啊!”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了龟姬旁边,看着她笑得那么甜,吃得那么香。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龟姬很干脆地打断了他,“战争嘛,一旦打起来,就是强者获胜,是那些能忍耐的强者获胜。”
当夜,九八郎怕有强敌来袭,还不放心,一直警戒到天亮,光巡城就有三次。每次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