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影的养老院
他立即懂了好像是在说我给你们带路吧,与司机打了声招呼坐进了出租车,但他的话我依然不懂,正在这时,邻家的美容院前站立着的、刚才一直在看我们的一位女子突然对我说起英语来——
那女子问我说:“你是日本人吗?”她穿着深绿色的裙子,橙色无袖上衣,小个儿,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我回答她说“是”,她亲切地微笑着,然后说自己的祖母也是日本人。
由于太突然了,我感到手足无措。她解释说:“我想你一定是日本人,因我感到亲切所以才跟你搭话的。”据她讲她祖父是到南洋谋生的中国人,从体力劳动干起,后来也攒了些钱生活好了。讨了吉隆坡叫秋子的日本女人做妾,秋子只生了一个女孩,那女孩长大也和中国人结了婚生下她。当她还很小的时候日本战败了。秋子被英国人带走,从此便失踪了。
穿深绿裙子的女人最后补充了一句,“我不知秋子奶奶是不是在战争的混乱中死去了,或者因日本战败英国舰艇强制地把她送回日本去了,不论怎么着她都不可能在人世了。但我想到在我的血管里流着日本人的血,所以见到像你这样来旅行的日本人我都觉得亲。”
她的祖母无疑是日本的“南洋姐”,但我不知道她是否了解她祖母的真实身份。可是,无论如何,看上去平凡的东南亚人的日常生活里,仔细挖掘也可以发现“南洋姐”的痕踪,这使我十分茫然。
总而言之与绿裙子女人谈了约十分钟之久,由加油站的老人带路,我终于来到雪兰莪州立加影养老院。整个建筑物给人以明亮的感觉,周围被草地和鲜花环绕。办公室是现代建筑,白墙瓦顶。老人居住的是木结构房屋,涂成白色,每栋房屋之间有遮阳的水泥顶走廊,医护人员、服务人员的表情十分有生气地充满微笑。我不知不觉地拿它与日本同类设施比较,不禁十分羡慕。
进了办公室我对负责人谈了访问的目的,如果有神明的话,我真该祈祷一番了。我的根据只是绢子婶的一句话,我一边担心是否能赶上飞机一边特地到此访问的,如果人家说没有日本人住在这里又会怎样?或者结果是确实有日本的老女人住过这所养老院,但老人几年前死去了,又怎么样?想着想着,我的心情便激动起来。
多么值得庆幸啊,接待我的年轻的马来人女职员告诉我,养老院里的确住着一名日本老妪,她的名字叫川本春。我告诉女职员我不是她亲属,是旅行者,想探访一下本国的这位老妪。女职员笑眯眯地把我带到川本春的房间里。
川本春的住室在长廊的尽头,许多老人和她一起住在一间明亮的大屋子里。这房间有学校的小礼堂那么大,墙壁两边开着大窗户。室内放着两排床,老人们的头都靠窗,有十几位老妪穿着沙丽,有坐有卧的在休息。左侧中间放着川本春的床。
川本春穿着浅蓝色上衣,裹着淡黄色的沙丽,一只旧的茶色小皮箱当作枕头靠在她身后。女职员大概在告诉她我的来意吧,用马来语说了几句话。她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边从床上立起身来。春的头发按从前日本人梳头的方式全部绕到脑后,已经全白了。黑框眼镜后边是一双大眼睛,年龄约七十岁左右,给人一种温和柔顺的感觉。如果由这样一位老奶奶看护小孙子的话该多么合适,对孩子对老人都是一种幸福。
“您好!您是川本春吗?我是从日本来的,听说养老院有日本人,特意到这里来看您。”我把准备好的小礼物送到她手里。川本春凝视着我,慌慌张张地劝我落座,然后用地道的日语对我说:“你是从日本来的吗?真少有啊!我真高兴,您还送我这样的礼物。”
我看到春与野中鹤子不同、还完全记得日语,就大大地放心了。为了使她的心理放松下来,我也需缓一口气,就先拉拉杂杂地聊闲天儿。后来我对她说:“老奶奶,能把你过去的事讲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