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命人命
亲信和谱代大名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先应树立幕府威信。
“你应该明白,胜重。”家康依然冷冷看着胜重,继续道,“所谓法度,不过是一些人为了需要,才制定出来捆绑他人的绳索。”
“这……”
“你认为可恣意使用这绳索去捆绑他人吗?”
“当然不能。”
“嗯。家主在制定禁止奢糜的家规之前,若能以身作则,用度节俭,即便不必每日讲威信,家里人也会自觉遵守。”
“是。”
“但若把达二者颠倒了,会怎样?世人对太平的渴求,其实就是想让操权柄者停止杀戮,让百姓安乐过活。”
“是。”
“但本来渴望太平之人,却杀掉了原本可以不杀之人,这正是胆小,是缺乏自信。”
胜重不由得垂下了头。听到“胆小”二字,他感到无地自容。这原本可不杀却杀了之人,不用说,便是秀赖、淀夫人和国松丸。口口声声说不能放过他们的,不过是些胆小怯懦之人。正是重臣们让将军秀忠变得怯懦。在此事上,胜重也脱不了干系。
“你听好,为政者若不知法度为先还是道德为先,便变成只会用威信来掩饰其懦弱的残忍之人。所谓道德,乃是舍弃自家情感,始终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知别人疼痛。道德当始终为先,而法度其实乃是一种众人皆可明白、皆愿遵从的世间规矩。”
“……”
“这种原本众人皆当明白、皆愿遵从的法度,若变成了威吓手段,为政便成了恶政,恶政正是乱世之源。你可知,所谓善政,应首先得到百姓拥戴。对大名来说,最重要的则是使领民信服。要想令人信服,诸大名就要在日常积蓄道德。我此次公布武家法度,正是对神佛立誓,要以己身来证明德之力。”
胜重听家康意外谈起武家法度,愈发感到惶恐,因为他也是参与制定法度诸人之一。胜重先前以为,此法度乃是用来禁止武士轻举妄动,以维持秩序,从未想到里面还隐含如此深意。
家康还说,法令若不能让百姓明白,法即不法。此说颇为意味深长。“善政自有善民,恶政自有恶民。为政如舟,其民如水,舟水和谐,方可水涨船高。”
说得太好了!若非如此,上下怎能齐心协力?家康之言令辛勤奉公、力求善政的胜重茅塞顿开。
“第三处不满,乃是对自己不满。”此时,家康嘴边露出自嘲的微笑,板起脸道,“是我过于自负。原本以为,经我德川家康深思熟虑而决定的诸事,定是板上钉钉。正是这自负,导致了不可挽回的疏忽……”
胜重忍不住道:“大人,此事您不说,在下也……”
“你也明白么?唉,我是如何痛苦地自责啊!”
“是……大人的第四处不满是什么?”
“第四……哦,我正是为了此事才叫你来,我正要与你商议。”
“愿闻大人详述。”
“非别的,便是关于上总介忠辉。”家康叹了一口气。
“上总介大人一事,不是全权交与将军大人处置了吗?”家康落寞地摇了摇头,道:“将军无法对此事进行裁决。我将此事交与将军去处置,原本就错了,我的儿子,还是应由我自己去责罚。”
胜重全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出,他未想到还会提及这事。但这毕竟是父子之事,将军怕也想待家康心绪好些时,说几句好话。大御所现在再提,只怕凶多吉少。
“在下斗胆问一句,大人欲何处置上总介大人?”胜重努力控制着自己,但愈是这样,身子愈是僵硬,呼吸愈是急促。
实际上,在家康和秀忠的亲信当中,胜重最为清楚此事背后的隐情,只叹忠辉自己并不知情。
大久保长安死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