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道苦门
揣摩着父亲的心思,“那么,这三条过错,孩儿会酌情对其进行处罚,不知父亲有何吩咐?”
“这样就对了。依将军之见,应该如何处罚?”
“首先,应该禁闭一些时日……孩儿觉得这样即可。”
“太轻!”
“难道要移封或者削封?”
“轻了。”家康轻声道,把头扭到一边。他那瞪得大大的眼里竟淌出两行老泪,顺着皱纹流了下来。
“唉。”此时,本多正信往前探了探身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关于此事,我等本不当插嘴。但,上总介大人刚届二十四岁,移封或削封之罚,未免过重了。”根据他的判断,家康恐是想杀了忠辉,以作为对秀赖之死的补偿。他怕家康下一言可能是“切腹”二字,便提前堵住此险。
“佐渡。”家康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耳背了么?我是说,移封或削封都太轻了。”
“那么,还要比这……”
“他所犯之错,并不仅仅因为他的任性和无能。”
“大人是说,他还有别的过错?”
“这三条就已够了!”家康斩钉截铁道,“在他周围,无一人能指责或阻止他的过错。长此以往,他必将成为将军治世的大患。”
从这一言中,秀忠终于明白父亲的心思,他叹了口气——父亲是在后悔与伊达结亲。秀忠非常清楚伊达政宗是何样人物。不管秀吉还是家康,伊达从未放在眼里,其为人骄横,视他人如无物。
当年在伏见城学间所,秀吉公和家康、前田利家及政宗四人睡在一处。太阁向众人提议,举办茶会,召集各地大名。于是,这四人作为主人,在伏见城茶室分别招待大名,显示威仪。当时,太阁把那些互有芥蒂且不喜政宗的大名,生生分给了政宗,由他接待。那些人乃是佐竹义宣、浅野长政、加藤清正和上杉景胜等人。“你们看吧,就要有好戏上演了。”
但秀吉公有些傻眼,因什么事也未发生,政宗故意令人将茶汤煮得滚烫,再将滚烫的茶分与大家,众人因此烫伤了嘴,急着缓和唇舌之痛,哪有心思发生口角?这样一个精明的伊达政宗,又怎会把秀忠当回事?但忠辉却成了政宗的女婿。他本争强好胜,加上政宗的煽风点火,更会视秀忠如无物。若非如此,家康也不会说出“成为将军治世大患”之类的话。
秀忠领会至此,方觉得自己实不该再向父亲多问。一旦父亲亲口说出“切腹”二字,忠辉焉能活命?想毕,秀忠遂道:“孩儿甚是明白父亲的意思。责罚上总介一事,孩儿会与老臣们仔细商议,再作定夺。”
家康爽快地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
对家康来说,继续在此处谈论如何处罚忠辉,实有些不忍,他亦马上把话题转到了战后赏罚上,但心思仍然无法从忠辉身上移去:我并非出于对太阁的意气,要对秀赖如此处置。正相反,在家康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太阁啊,宽谅家康,家康并非仅仅处罚您的儿子,我的儿子为非作歹,亦当一并处置。不管何人阻碍了太平之路,都将受到责罚。德川家康必须有这种坦荡之气,神佛亦要求我有这种气概……
但,家康决心处罚忠辉的另一个理由,绝非出于这等感情。不管怎样,都要把忠辉和政宗分开,这乃是为了日后。让忠辉这匹悍马去接近伊达政宗这般人物,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大错。不仅仅是忠辉,让索德罗跟随政宗就已是一错。政宗将索德罗带回领内,决定制造船只的时候,他的野心就已无限膨胀。政宗就是这等人,身上埋有永世不除的“大盗天下”之病根。
秀吉盗了天下,家康也盗了天下,政宗也想盗天下,这又有何过错?政宗不肯放弃他狂傲的野心,心中还燃烧着火焰。家康偏偏不意将忠辉这个“油瓶”送给了他,那还不立时燃起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