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不是长他们的气焰吗?”
“我亦是一番苦心。”醇王勉强找了一个理由:“让他们在深宫养尊处优的人,也看看外头的情形,让他们知道风涛之险,将士之苦。”
话也还说得通,不过醇王老实,言不由衷的神色却不善掩饰,所以奕谟微微冷笑:“七哥倒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在我看,自以为有了坚甲利兵,或许反长了深宫的虚骄之气。”
“不会,不会!你看着好了。”
“但愿如七哥所言。”奕谟又问:“七哥是不是要把御赐的杏黄轿带了去?”
“那怎么可以?”醇王懔然作色,显得相当紧张郑重,“逾分之赐,恩出格外,为臣下者,岂可僭越?”
对于延煦在东陵争礼的深意,奕谟亦约略听人谈过,很疑心慈禧太后特赏醇王及福晋乘坐杏黄轿,就象雍正对年羹尧的各种“异数”一样,是有意相试,看他可有不臣之心?所以此刻见到醇王这种戒慎恐惧的神情,知道他已深深领悟到了持盈保泰的道理,自然感到安慰。
不过,他也许只是如条几上所摆的那具“欹器”,记取孔子的教训:“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而未见得想到,慈禧太后对他已有猜忌之心。这一层,最好隐隐约约点他一句。这样想着,正好抬头发现醇王亲笔所写的家训:“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
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便即指着那张字,故意相问:“何谓‘天样大事’?”
“这……,”醇王为他问住了,“无非形容其大而已!”
“‘事大如天醉亦休’,是少陵的诗。不过,我倒觉得,出诸七哥之口,别有深意,要让子孙明白才好。”
醇王听他的话,有些发愣,但很快地脸色一变,是更深一层的戒慎恐惧。显然的,他已经领悟到了,慈禧太后始终存着戒心,有一天他会以皇帝本生父的身分,成为无名有实的“太上皇。”
“我错了!”他颓丧地说,“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急流勇退?”
“存着这个心就可以了。”奕谟反觉不忍,安慰他说,“‘上头’到底也是知道好歹的。”
等奕谟告辞,醇王一个人发了好半天的怔,正在心神不定,坐立不宁之时,有人来报:“荣大人来了。”
荣禄现在又成了适园的常客了。他是上年年底,由醇王提携,以报效神机营枪枝的功劳,开复了“降二级调用”的处分,仍旧成为一品大员,但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请求暂不补缺,经常来往适园,作为醇王的智囊。这时听得他到,心头一宽,立即延见。
“仲华,”他悄悄问道:“言路上有什么动静?”
荣禄知道,这是指的李莲英随行一事,便从容答道:“此刻还没有动静。不过十目所视,等他回来,也许会有人说话。”
“这件事,实在出于无奈。”醇王叹口气说,“现在越想越担心。”
“王爷既然已经想到,宜乎未雨绸缪,该透个信给他。”
“怎么说法?”
“他,”荣禄忽又改口,“其实,我看他也知道,他究竟不比小安子那样飞扬浮躁。”
这是说,李莲英应该以安德海为前车之鉴,醇王深以为然,但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透露给本人?便又向荣禄问计。
“我看是小心一点儿为妙!就算他自己知道,也再提醒他一次,总没有错儿。你看,这话该怎么说才合适?”
荣禄想了一下答道:“也不必专跟他说。王爷不妨下一个手谕,通饬随行人员,不得骚扰需索,如敢不遵,指名参办。我想,他总也有数了。倘或不然,王爷不妨拿府里的人作个杀鸡骇猴的榜样。”
“对,对!这个法子好。你就在这里替我拟个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