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谁护着他了?我一个人的振大爷,你吃的那门子飞醋?”
“哼!”载振将她的脸扳过来细看,“刚梳的头,胭脂也是新抹的。你干什么来着了?”
萃芳脸一红,故意虎起脸掩饰窘态,“是怎么啦?那儿惹了不痛快,到这里来发作?”
她挤一挤眼睛,抽出一条手绢儿擤鼻子。
载振不作声,只是冷笑。萃芳有点心虚,不敢再做作,但局面僵着,不是回事,想一想,觉得应该有所解释。
“是王四爷的一个朋友,不能不敷衍……。”
一语未毕,载振打断他的话问:“那一个王四爷?”
“不就是汇丰银行的买办王四爷?”
不说还好,一说让载振每一个毛孔都冒火,出手就将萃芳推得倒在地上,跺着脚骂:“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臭娘们!是那个王八羔子的朋友,你就不能不敷衍,为什么?好下贱的东西,白疼了你!”
说完,一把将萃芳抓起来,另一只手便待刷她一个嘴巴,然而毕竟不忍,一松手又让萃芳摔个跟头。
出得屋去,余怒未息,偏偏王竹轩在另一屋子里张宴作乐,金樽檀板,翠绕竹围,好不热闹,载振看得眼都红了。
“这个丧尽天良,吃里扒外的汉奸,王八蛋!”载振吼道:“给我揍!”
载振每次出来,都带着王府的护卫,多则头二十,少亦七八个,个个都是喜欢惹是生非的。听得这一声,立刻便有人大吼:“姓王的王八蛋,你滚出来!”
这个护卫能“票”黑头,正官调的嗓子,这一吼声震房瓦,却如晴天一个霹雳,房子里的宾主,相顾失色,姑娘们更有吓得发抖的,纷纷夺门而逃。
王竹轩见此光景,只得挺身而出,踉跄而前,伛偻着腰,陪笑说道:“振贝子……。”
“你懂规矩不懂?”仍然是那个护卫暴喝:“跪下!”
王竹轩无奈,只得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另有一个戴花翎的护卫,立即大声叱斥他的同事:“你们还等什么?要等大爷自己动手吗?”
于是护卫一拥而上,拳足交加,将王竹轩狠揍了一顿,然后一阵风似的,拥着载振走了。
这时,才有人敢上来扶起王竹轩,但见眼青鼻肿,满嘴是血,染得白狐皮袍上一片鲜红。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有个客人顿一顿足说:“到都察院去告他一状。”
“没有用!”王竹轩摇摇头,倒在椅子上闭目不语,泪水却不断地往下流。
班子里自然惶恐万分。载振与王竹轩今后可能都不会再来了,一下子去了两大阔客,何能不急?眼前唯有尽力抚慰王竹轩,却又怕载振万一去而复回,发现班子里如此巴结王竹轩,一怒之下会砸窑子。因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些心神不定,尽围着王竹轩说些安慰解劝的话,却没有一个人说是应该让他躺下来休息,请个伤科大夫来看一看。
就这乱糟糟的当儿,有人在外面喊:“坊里的老爷来了,坊里的老爷来了。”
原来京师地面,归巡城御史管理,共分东、南、西、北、中五城,每年就监察御史中开单奏请简派,满汉各一。巡城御史之下,设兵马司正副指挥及吏目各一人,每城二坊,由副指挥及吏目分管,等于地保头儿,当地百姓都称之为“坊里老爷”。
八大胡同在宣武门外,归南城御史管辖,来的这个“坊里老爷”,是个未入流的吏目,但南城繁华,五城各有特色,所谓“中城子女玉帛,东城布麻丝粟,南城商贾行旅,西城衣冠文物,北城奸盗邪淫。”南城的“商贾行旅”,都须仰仗“坊里老爷”保护,少不得按月有所孝敬,所以南城的吏目是个肥缺,戴一顶皮暖帽,金光闪亮的一颗顶子,倒也神气得很。
不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