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化装(2)
真正的朋友。人人都忘了他的时候,我还继续当他的朋友。我一生都是他的朋友。”
她从窗口边掉过头来,怪异地瞅着他,好像要说些什么。可她会说什么呢?“你只是巴维尔·亚历山德罗维奇的继父。”或者完全不一样,“和我说话的时候,别用这种口气。”
他想把马特廖娜腮边的头发撩到一边。不过,他紧接着就意识到,这举动让他多么尴尬。马特廖娜马上一闪,想从他胳膊下穿过去。他整个地把她拦住,挡着她的去路。“我得去……”她低声说,“我得去把这些衣服藏起来。”
他没动,继续挡了她一会儿,直到感觉到她软了下来,才让开身子。“把它们丢到厕所里去吧,”他说。“那儿不会有人看见的。”
她吸了吸鼻子。“丢到里面?”她说,“丢到……”
“对,照我说的做吧。要么你把它们给我,我去替你扔了。你回床上躺着吧。”
为了涅恰耶夫。不。只是为你。
他用一块毛巾把衣服裹上,悄悄溜到楼下的厕所。可是,到了那里他却改变了主意。衣服扔在人的粪便里。倘若低估了那些收大粪的人,可怎么办?
他朝门外走去。他发现公寓的看门人在小屋子里偷偷打量着他,脑袋跟着他的身影自然而然朝街上扭去。他这才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居然没穿外套。于是,他又折了回去,重新爬楼梯。几乎是同时,他和住在一楼的阿玛利娅·卡尔洛夫娜打了个照面。她正端着一盘子肉桂蛋糕,好像是在欢迎他。“下午好,先生。”她彬彬有礼地说。他咕哝着回了礼,迅速绕过她上了楼。
他要找个什么呢?找个洞,找个缝,把这些不期而至硬丢给他的东西塞进去。从此忘记它们,再也不见它们。简直没有任何缘由,他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处境,好比大姑娘抱着个死孩子,或是杀人犯拿着把血淋淋的斧子。他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生涅恰耶夫的气。我干吗要为你冒这个险呢,他想大声呐喊,你是我什么人哪。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他从马特廖娜手中接过这个包裹的瞬间,这个任务就被转移了。他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走道的尽头,有个房间空着,里面堆了一堆灰泥和碎石。他半心半意地用靴子尖扒了扒。门外,有个正在铲泥的工人,透过敞开的门,一脸怀疑地瞅着他。
至少,他周围不会再有个伊万诺夫跟着他了,不过,说不准伊万诺夫现在又换成了别的人。谁会是这个新奸细呢?这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工人吗?还是那个公寓看门人?
他把包裹塞进自己的夹克衫,再一次朝街上走去。冷风凛冽,如同一面冰墙。他在第一个拐角处拐了个弯,接着,又拐了个弯。他走进一条黑洞洞的巷子,就是他见到狗的那条巷子。今天,巷子里没有狗。难道狗在被他遗弃的那个晚上死了不成?
他把包裹塞到一个角落。包裹里别在帽子上的鬈发,一下子随风飘舞起来,滑稽可笑而又预示着不祥。涅恰耶夫从哪儿搞到这些鬈发的———从某个妹妹头上?他到底有几个姐妹呢?她们都心甘情愿把自己少女的鬈发铰下来送给他吗?
他去掉帽子上的别针,徒劳地想把帽子撕成两半,卷一卷后塞到原来拴狗的那条排水管里。他想把衣服也塞进去,却发现管子实在太窄了。
他感觉背后有眼睛盯着他。他掉转头去。二楼的窗户里,果然有两个孩子向下看着他。他们的背后,模模糊糊地站着第三个人,个子要高一些。
他想把帽子从管子里掏出来,却发现压根够不着。他咒骂自己的愚蠢。管子若被堵住了,水岂不就溢出来了,调查一下,就能查到帽子。谁会把帽子塞到排水管里呢———除了心怀不轨的人,谁会呢?
他又想到了伊万诺夫。伊万诺夫,他这么频繁地想到他,以至于他的名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