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还号称是中山靖王之后呢,又有什么人当真?宗藩只是名义,姓氏只是代号——你只要知道,我是代天宣诏的绣衣使者,这便够了。”
蜚先生不为所动,他从青袍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点向刘平的鼻尖:“你入我东山腹心,还拿这些话来敷衍遮掩,未免太愚蠢了。”
刘平昂起头来,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把蜚先生的手指推开,冷冷说道:“在下此次北渡,是为了召集忠良之臣复兴汉室,征辟调遣,可不是来乞讨求援。袁大将军四世三公,皆是朝廷封授,你们东山不过是其僚属,又有什么资格敢对天子使者无礼?!”
公则没想到,一见面这两个人就快吵起来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蜚先生缓缓坐回到毯子上,嘿然道:“郭公则,你忒小看了郭嘉。以他的耳目之众,汉室派人潜入官渡,又怎么会觉察不到?这人不过是个死间,行动举止都带着一股郭氏臭气,留之无用!”
公则听他这么说,不禁有点气恼。人是他带来的,蜚先生毫不客气地指为细作,等于是抽他的面皮。他忍不住开口道:“先生太过武断了吧。刘先生此来,所送之物诚意十足,又襄助谋划,就连撤军之策,都与先生暗合啊。”
蜚先生发出一声干瘪的笑声,傲然道:“这就对了,除了郭嘉,天下谁又能与我谋划暗合?”
刘平无奈地摇摇头道:“自从进窖以来,您一共说了九句话,倒有七句是与郭嘉有关系。看来您对郭嘉的忌惮,当真是刻骨铭心,已容不得别人了。”
听到刘平这么说,蜚先生的眼球变得愈加赤红,似是用满腔怨愤熬成血汁,慢慢渗出来,他一字一句道:“郭嘉是个混蛋,但他也是个天才。我恨他入骨,也了解他最深。所以我根本不信,区区一个汉室,能背着他玩出什么花样来。”
刘平冷笑道:“这话倒不错。郭嘉一向算无遗策。以河北军势之盛,去年尚且被阻于官渡不得寸进;以先生之大才,先死董承,再折孙策,败绩种种,惨不忍睹。我们汉室,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刘平本以为这赤裸裸的打脸会让蜚先生暴跳如雷,却没想到对方的癫狂突然消失了,就连眼球颜色都在慢慢变淡,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特意送你到此,是来羞辱我的么?”蜚先生问,语气平静到让人生疑。
刘平大笑:“不错,正是如此!郭大人,我去地窖外头等你处置,这里太憋屈了,不适合我。”说罢朝公则一拱手,转身要出去。
“站住。”蜚先生突然喊道。
刘平脚步却丝毫不停,公则过去扯住他袖子,口中劝慰。蜚先生忽然道:“郭嘉绝不会只是为了羞辱我而煞费苦心,他从来不做多余事。”
刘平回首道:“这么说,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不,你肯定是郭嘉派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蜚先生的独眼闪动,青袍略微摇摆,“只不过在你的身上,除了郭嘉的恶臭,还多了点别的味道——我刚才是要撬开那一层郭嘉的壳,露出里面你的本心。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别用郭嘉那套说辞,用你自己的想法,试着说服我。”
公则暗暗叫苦,已经把脸撕到这份儿上了,他说出这种话,刘平又怎么会答应。可他又一次猜错了,刘平听到这句话,反而回身重新跪坐下来,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
“用我自己来说服你,一句话就够了。”
蜚先生和公则都微微一讶,他要在一句话内解释自己的身份,撇清与郭嘉勾结的嫌疑,怎么可能做得到?刘平环顾左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道:“我乃是杨俊之子。”
他这一句话无头无脑,公则听了莫名其妙。蜚先生却陷入沉默,整个地窖里,只听见粗粝的指甲有节奏地敲击在石块上。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过了许久,蜚先生方才抬头说道:“杨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