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天子避祸嫁女,苏秦躲婚事离家
周显王面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颜太师历事多,还算沉着,缓缓应道:“请秦使回去,转奏秦公,秦公美意,周室领了。只是雨公主眼下尚幼,待及笄之后,再行婚聘不迟!”
樗里疾朗声应道:“雨公主年逾十四,及笄在即。秦公旨意,鉴于前有几家争聘之事,此番先行纳彩,将公主载至秦室,待公主及笄之后,另择吉日成婚!”
颜太师急道:“这——不合礼制!”
“好,”樗里疾冷笑一声,两眼直逼颜太师,“老太师既然提及礼制,在下也就说一说礼制!据在下所知,淳于髡不过是个周游士子,既不是燕室大夫,也不是聘亲使臣。在下已经查明,此人其实早来洛阳,是奔了太师您来的,一直寄住在太师府中。然而,一个游说士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聘亲使臣,大周礼数何在?这且不说,即使民女出嫁,也需挑选黄道吉日,雪公主出嫁,却是匆匆忙忙。按照习俗,今日不宜婚嫁,老太师却视天子嫁女为儿戏,硬是辩称辰时宜嫁,将雪公主匆匆打发!在下使人问过,直至前日,公主出嫁之日仍未定下,请问太师,公主如此草草出嫁,合的又是哪路礼制?”
樗里疾一席话有理有据,颜太师哑口无言,老脸涨红,不无羞惭地垂下头去。樗里疾转对周显王,再次叩道:“秦公诚意求亲,望陛下成全!”
周显王气结:“如此说来,秦公是执意为难寡人了!”
樗里疾再拜,侃侃说道:“陛下言过了!据微臣所知,秦公从未为难陛下,也无意为难陛下,倒是陛下自设障篱,曲解秦公之意。孟津之会,秦公忖知魏侯居心莫测,执意不去赴会。果不其然,前后不出一月,魏侯贼心毕现,自于逢泽称王。就在天下震恐之时,秦公又以天下大义为重,不畏强敌,毅然起兵征讨魏贼,大破魏寇于河西。这桩桩件件,都说明秦公非但没有逆心,且又心念周室,诚恳结亲陛下,一意卫护周室社稷。秦公此心天地可知,日月可鉴,望陛下垂顾!”
周显王驳道:“秦公既有卫护周室之心,为何又以大兵压境,胁迫寡人?”
“陛下又曲解了!前番聘亲,未料魏人作梗,惊扰圣驾。秦公听闻此事,甚为不安。此番聘亲,秦公为防不测,亲点司马将军率兵三万护驾,两万步卒屯于宜阳之野,一万轻骑屯于洛水岸边。秦公别无他意,只为防备魏寇,安抚周室民心!秦公诚心如此,还望陛下三思!”
强盗也有强理。樗里疾一张铁嘴左来左挡,右来右堵,解说得滴水不漏,似乎秦公对大周王室真还存着一副赤胆忠肠。
周显王哪里肯信,思忖有顷,缓缓说道:“秦公好意,寡人领了。只是小女貌丑性倔,难配秦公虎子,还请樗里先生禀明秦公,请他另择贤惠之女!”
周显王此话,无疑是断然拒绝。樗里疾一愣,旋即阴下脸来,再拜道:“秦国太子嬴驷年少英俊,风流倜傥,文功武略无所不知,无论何处均胜老迈的燕公!再说,秦公与王室同宗,七百年前就已血肉相连,两家姻亲,并未辱及王室血脉,望陛下莫再推三阻四!”言讫,再次顿首。
面对如此强硬的聘亲,周显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樗里疾目视西周公,连连示意。西周公长叹一声,劝慰道:“陛下,就依季叔,允准此事吧。秦室聘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若是没有一个结局,秦公的面子往哪儿搁?再说雨儿,老朽屈指算来,再过数月及笄,照理也该嫁——”
西周公的“人”字尚未说出,一眼瞥见显王脸色煞白,全身颤抖,赶忙打住。
“陛下——”樗里疾却是不依不饶。
周显王双肩震颤,面容扭曲,两眼似要射出火来。御史目视颜太师,见老太师依旧勾头,似是仍未缓过神来,心中焦急,放缓语气,冲樗里疾抱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