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汉终于如愿以偿，从生产队分得了他屋后那座小山，是几个人合分，另外还有两家有份。

    他还是做孩子的时候就听祖父说过，那山里藏有一箱银元和珠宝，是他们做官的祖先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藏在里头的。田老汉记得小的时候，他父亲没事就一头扎进那山里头，用一把两齿锄在茅草里到处挖。有时到了吃饭的时候，母亲喊破了喉咙他也不出来。父亲死了之后家中的生活变得贫困起来，田老汉的大半生就在终日忙于田间劳作中过去了，简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回忆起来这一生就像一些淡淡的影子：为母亲送终，结婚，生子，为两个儿子娶媳妇，然后同儿子分家独过……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五十多岁呢？现在他倒是清闲了，两个儿子每月将柴米送过来，自己只要把菜种好就可以了。人一清闲，心里的欲念，那不知不觉压抑了五十年的欲念就蠢蠢欲动了。不知从哪一天起，他也开始像他父亲一样背着一把两齿锄往山里跑了。

    田老汉的老婆很生气，她希望田老汉多呆在家中干家务，她自己要带孙子，还要养猪，忙不过来。再说她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神秘兮兮地老往山里钻，村里已经有人议论了，说田老汉的这种行为是一种quot;病quot;，还有人说他想盗墓发财。没人知道田老汉的心事，奇怪的是连他老婆都不知道，田老汉从未向她吐露过关于银元和珠宝的事，这也许是出于他一贯的谨慎，也许是前几年里头劳累受苦，早把这事忘了。虽然生气，田老汉的老婆又没有办法阻止他。这些日子里，她发现田老汉连菜地都整得马马虎虎的了，时常拄着锄头在地里发呆。女人想来想去，决定要惩罚一下男人。这天上午她喂完猪，收拾好那两间土砖房，就带着两个孙儿上大儿子家去了。她想饿男人一餐饭，看他的疯劲能不能减少一点。

    田老汉的老婆带着孙儿走进堂屋，看见大儿媳正担着水往水缸里倒。

    quot;怎么这时分了才挑水？quot;她问。

    quot;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家了。quot;儿媳指的是大儿子。

    quot;哪里去了？quot;田老汉的老婆吃了一惊。

    quot;山里吧。quot;媳妇满脸苦恼的样子，将扁担随手往地上一扔。quot;都是公公在捣鬼，他们有那么多秘密，全瞒着我，我算这个家里的什么人？quot;她说到这里狠狠瞪了婆婆一眼。

    媳妇显然把她也当做捣鬼的一伙了，田老汉的老婆很悲哀。既然同媳妇话不投机，她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她说了个借口抬脚要走，小孙子却不肯，他要从碗橱里拿炒黄豆吃。媳妇不高兴地抓了一把塞进他衣袋里，气呼呼地说：

    quot;不如大家都去见阎王！quot;

    田老汉的老婆沿着那条水沟往家中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唤她在娘家的名字，她回过头去，却什么人也没有；她再往前走两脚，那人又唤了一声，她又回头，还是什么人也没有。她感到毛骨悚然，就弯下腰去问大孙子：quot;听见有什么人在叫我们吗？quot;大孙子若无其事地回答：quot;是爷爷在山里叫你。quot;田老汉的老婆全身抖了起来，对孙儿提高了嗓门。

    quot;你撒谎啊，山里离这里有两里路，你怎么听得见的？啊？quot;

    孙儿委屈地看着奶奶，小声辩解：

    quot;我是听到了嘛。quot;

    quot;他叫些什么？quot;

    quot;反正是叫你，别的我就听不清了。quot;

    田老汉的老婆左右环顾了一下，将两个孙儿牵到身边给自己壮胆，继续往前走。她加快了脚步。快到小桥的时候，天色阴了下来，半空中冷不防响起凄厉的老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