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小镇逸事
这个人是否同我的儿子敏泽有关。敏泽如果还活着,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是属于那种阴沉又极有心计的类型,这大概同他母亲死得早有关。当初我的事业在这个小镇上蒸蒸日上,我做梦也没想到敏泽会提出来和媳妇两人一块外出当窑工。实际上,我从来也没有揣摸透这个儿子的性情。穿铁甲的人带领着马队从远方而来,我是镇上第一个迎接他们的,似乎那几天里头,居民当中也没有谁注意过他们。那些忍饥挨饿的马引起了我的联想,我无端地感到敏泽和他女人一定也骑着这样的马匹在荒原上跋涉。马队离开后,模糊的猜测就渐渐集中到了一点上,quot;定居quot;这两个字在一天夜里突然使我昏暗的脑海里豁然一亮。
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白天里,我的作坊开工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到了傍晚,所有的工人都已回家,我要锁门的当儿,这时我一回头,必定看见他那一身青色的铁甲--他在墙跟缩成一团。我用篮子新装了几张饼放到工作台下,可是那些饼一直原封未动,这个人的病似乎同肠胃有关。我对他那顽强的生命力感到惊讶。
又到了第八天了。我一边扫地,一边在心里认定这人时间不多了。忽然我又听到了那种熟悉的锐响,原来是他扶着工作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他的样子就像一个鬼,两眼射出令人胆寒的磷光,要不是遇上像我这种活够了的老家伙,另外的人恐怕要吓个半死。他扶着工作台走了一步,晃荡着往前一扑,又脸朝下扑倒在地。金属的撞击声弄得整个作坊余音缭绕。他一动不动了。我弯下腰,将他的脸掰转来,确定他还活着,一时半时也死不了。就在我同他对视的瞬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人这么久不进食了,所以也不曾排泄,而他要是排泄的话,我实在想不出穿着这一身铁甲该如何样来做这件事。那么是不是可能他已经有更长得多的时间没有进食了呢?完全可能的。或许那些马在排空了肠胃里的东西之后,也能维持很长的时间。倒是他的脸,并不见得比原先看到的更为消瘦。我又看了一下他的眼珠,现在眼珠已不再发出磷光,只是呈现出营养不良的淡淡的紫色。
quot;你还要我怎么样?quot;他低声说道,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quot;作坊又不是收容所。quot;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出了这句话。
quot;我并没有要你收容我,这里是我的家,你怎么忘了呢?quot;
他居然嘻嘻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便直翻白眼,像要咽气了一样。这太可怕了,我急忙撇下他,走到外面颤抖着将大门锁上。在我的右边,制陶作坊的老板也在关门。不知是不是幻觉,我看到有两匹马的头部从那门缝里朝外伸了伸,制陶老板连忙用他宽阔的背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本想过去证实一下我所看到的,但是空中刮起了灰沙,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脱下外面的布衫包住头,摸着墙壁往家里走。快到家门口时,我听见了马的嘶叫声。
我向阿狗打听,阿狗就对我说,制陶作坊里没有马,那些马全都往南边去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阿狗还知道一件我不知道的事,那就是那些马并非没吃东西,他亲眼看到它们当中的一匹栗色马啃吃地上的泥土,另外一匹则啃了不少树皮。阿狗说这是些怪马,什么都吃。我有些不悦,因为阿狗知道的事太多了,超出了儿童的范围。我一直担心镇上的人要教坏他,现在果然发生了。我就板着脸不再开口,阿狗见我脸色不对,就往外溜。我从窗口伸出头往外一瞧,瞧见他果然在那边敲制陶作坊的门,没想到那门还真被他敲开了,他蹦蹦跳跳地进去了。这样看起来,那制陶作坊里果然有问题啊,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制陶老板是一个脸上总是挂着谦卑的微笑的人,他从不同任何人深交。他的作坊里一共有三个制陶工,从门面外头望进去,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