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槊赋诗
义兵以来,与国家除害去凶,誓要扫清四海削平天下,现已功成大半,唯遗江东一隅。今拥雄兵十余万、战船数百艘,横行江表旌幡蔽日,顺天应时神明庇佑,更有诸位驰骋用命,何患不胜?周瑜小儿不识时务,以蝼蚁之力欲撼泰山,却不知其帐下大将已暗中归降于我,焉能不败乎?”
荀攸闻听此言不禁一颤,险些把酒洒在身上:“丞相!军中机密不可轻言,恐有泄露!”
曹操此时不知是醉了还是太过自负,竟全不在意:“在座皆是老夫心腹股肱,言之何碍?哈哈哈……”
荀攸无可奈何连连摇头。
“方才子远激我作诗。”曹操戏指许攸,“那老夫就作一首,以吐胸中之快,亦助列位之酒兴。”
“不敢,我等洗耳恭听。”群僚一并屈身拱手,唯许攸满面戏谑翘足而听。
曹操紧了紧裘氅,自亲兵手中拿过一条丈八大槊:“老夫举兵驰骋一十九载,克定黄巾还在其前,虽不是百战百胜,但自视武略天下无人可及!今日就凭此槊边舞边吟……”说罢仰望夜空酝酿辞句——说来也奇,方才还是漫江大雾,这会儿却渐渐散去,云淡风清,一轮皓月当空。忽然,一声鸣叫划破夜空,原来有只寒鸦自江畔一掠而过,这鸟儿见云散月明竟以为天晓。曹操顿时来了灵感,既而横起大槊边舞边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漫漫江岸灯火通明,楼船之上竟无一人做声,大家似乎都已心驰神往,唯有曹操那雄壮的舞姿目眩神迷,那浑厚的歌声顺着滔滔江水绵延漂去,传得好远好远……歌者豪迈闻者如痴,江上隐隐尚有回声。莫说众人被这慷慨的诗歌所震撼,就连曹操自己都觉这首《短歌行》乃平生诗作之翘楚。
不过除了得意,他心头还有一丝不解——明明是大好日子,怎么不知不觉竟吟出了悲意?连人生如朝露的话都出来了,或许是光阴易逝往事萦绕之故吧!不过正因有此悲意,此诗方能前悲而后喜,先抑而后扬,没想到这即兴之辞竟成了一首杰作……
隔了半晌赞叹之声才起,杨修起身赞道:“昔日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丞相所云‘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足见重才爱士之心可比古之圣贤!”
“过誉了……”曹操含笑摆手,心下却越发满意此人。
王粲也摇头晃脑道:“这‘呦呦鹿鸣’两句本出自《诗经·小雅》,随手拈来全无矫揉造作之感,反倒似丞相自创的一般!真真巧妙!”
王粲昔日得蔡邕之点拨,连他都给这么高的评价,别人越发赞扬。曹操手捻须髯正在沾沾自喜之际,忽听许攸尖声尖气道:“不好!晦气啊晦气……”
众人见他公然泼冷水都不禁侧目,曹操知他性情,也不大当回事,扑哧一笑:“你这败兴之物,偏与旁人所论不同。评说词句也罢了,何来晦气?”
许攸自顾自灌了樽酒,擦擦嘴道:“今聚饮江畔乃是幸事,你却一开言就连发六句悲苦之叹,还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之言,岂不是晦气?”
曹操不屑一顾:“你何曾明了我诗中之意?岂不闻诗赋皆有比兴之道?胡批乱讲真是扫兴!”
“我说的正是比兴之道。前面悲叹之语也就罢了,你既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