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抒怀
胜白狼山,不过众人的心情不同,在白狼是行军打仗,来这里是观览风景,虽然不易攀登却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坚硬的砾石四楞八叉不宜行走,若摔一跤准会骨断筋折,许褚、邓展等生怕伤着曹操,小心再小心,几乎是连搀带抱把曹操和几位先生弄上去的。
曹操毕竟年过半百,被侍卫拽上顶峰时累得呼呼直喘;可一回头,见田畴还在艰难攀援,忙伸出只手:“田先生引领大军劳苦功高。来!该老夫拉你一把啦!”
“不敢劳烦明公,草民才智卑微,不值得明公屈身提携。”田畴不接他手,却抓住块山石,凭自己的力气爬了上来——这可真是饱含深意的一番对话。
曹操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急喘了几口气,这才站起身来向南眺望——但见湛蓝汪洋浩瀚无边,惊涛骇浪时起时伏,碣石山下都是险峻的礁石,道道波浪涌来,溅起数丈之高,发出天崩地裂的吼声。楼圭、张辽等人一个个攀上来,望着这壮观的景象无不“噫”地一声赞叹。邢颙笑道:“妙极妙极,正是潮汐之时。百川东注波澜壮阔,如此壮丽景致不虚此行啊!”
阎柔虽年少粗鄙,但也觉这波涛甚是壮观,不禁发问:“人人都说百川东入海。为何天下的水不向西,不向北,偏偏向东流呢?”
一句话问得众人哈哈大笑,邢颙道:“相传昔日共工与颛顼争为天子,共工战败,怒而触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维绝。女娲销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天不足西北,故日月移焉;地不足东南,故百川注焉。”
“嚯!共工断山女娲补天,古人可真厉害啊!”阎柔毕竟年轻,又在游牧部落长大,没读过书,瞧邢颙摇头晃脑道貌岸然,还真信了。
邢颙瞧他怪有趣的,越发戏谑道:“上古奇能之士举不胜举。比如你精于箭术,可知荀子有云‘百发失一,不足谓善射’?古人中有一后羿,他乃北狄之主,曾射落九个太阳。你的箭法虽好,也不过等闲伎俩,何时能把太阳射落,才算登峰造极啊!”说完捋着胡须故作严肃。
阎柔听罢面带惆怅,顿了半晌一声长叹:“唉!射日倒也不难,我精准性能及,可惜膂力不足。”
“哈哈哈……”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阎柔这才醒悟过来了:“邢先生,你骗我!哪有射日之人?”
邢颙一阵莞尔:“历来便是这样传说,《孟子》《淮南子》均有记载,不信你问主公啊!”
可曹操根本没理睬他们的话,茫茫然望着大海,心绪早已随海浪滂湃——这不仅仅是一片海,还是当今这个英雄辈出各领风骚的时代写照。蛮横霸道的董仲颖今何在?骁勇无双的吕奉先又在哪里?僭越称帝骄纵跋扈的袁公路可还看得到威风?曾经气贯山河叱咤风云的袁本初哪里寻得到踪迹?大浪淘沙顷刻不休,他们恰似那层层巨浪,被礁石一撞,刹那辉煌便了无声息……唯有曹操依旧弄潮其中,历经波浪屹立不倒,欲主天下之沉浮。
曹操似乎已痴迷其中,微眯二目聆听潮声,任那萧瑟秋风吹拂着衣襟和长须。旁人见他如此专注也不再言语了,安安静静陪着他矗立在巅峰。田畴来时大为赞叹塞外山林的景致,可来到这里稍瞥了几眼便不再看了,寻块平整的山石坐下休息——仁者爱山,智者爱水,他与曹操的心境大不相同。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日已渐渐没入背后的山岭,一轮新月在海浪间若隐若现,云朵红彤彤的,大海被染成一片金色,波浪也渐渐柔和了几分——似乎要退潮了。邢颙斗胆拉了曹操一把,轻轻道:“主公,该回去了。天一黑就不好下山了。”
曹操没理睬他,反而昂首挺胸挥动衣袖,高声吟道:
这首诗念罢众人又“噫”地一声赞叹,不过这次叹的不是海潮,而是曹操的才情。这简练的几句诗竟把眼前的奇景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