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主意:要做一种从未有过的干酪和牛奶制品……总管突然懒起来了,身体开始发胖。所有的俄罗斯人都如此,一旦“吃喝不愁”,便身体发福。总管远远看到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就捡块木柈子扔向跑过面前的猪仔,或者冲着半光身子的小孩吆喝几声以表示他的勤勉,但除此之外便是倒头睡大觉。佃农不如期交纳租金,让偷林子里的木材。守夜人几乎每夜都逮到农民在“农场”草地里放牧的耕马,有时不免发生厮打。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立过处罚的条文,但闹到最后,还是扣下的马匹白吃了一两天老爷的饲料,让马主人牵走了事。除此之外农民相互争吵:兄弟二人要求分家,兄弟的婆娘在一处合不来,忽又发生了打架,于是所有的人像听到号令般集中在事务所的台阶前,有人带着伤痕或酒醉的鬼脸,要求老爷评理、给处理。喧嚷,喊叫,婆娘的哭闹,男人的咒骂互相交织,你必须去分清是非,叫干嗓门,其实你早就知道这样的案于清官难断。收割工作短缺人手,相邻的小地主堆起嬉皮笑脸,说借用他一个农民每割一俄亩得付两个卢布,而自己的农妇呢,也漫天要价。收割的事没有谈妥,地里的麦子在纷纷掉粒,慈善基金会却在催索延期的借款和利息……
“我没有能耐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不止一次发出绝望的哀叹,“要我去干架——不可能,派人去请检察局长——
与我原则不符,但如不严加惩治则一事无成!”
“Ducalme,ducalme①,”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告诫他,但自己也在哼哼,皱眉,捋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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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安静,安静。
巴扎罗夫离“无谓的争吵”远远的,再说,他是客,不应参与别人的事,他来到玛丽伊诺的第二天便专心致志地研究他的青蛙、鞭毛虫和各种化合剂。阿尔卡季与之相反,认为有责任就算帮不了父亲的忙,至少也该作出帮助的样儿。他耐着性子听父亲唠叨,甚至有一次还帮出了个主意,当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而是表示一种参与意识。他并不对事务性工作反感,不,他还幻想投身农业。但这时的阿尔卡季在他头脑里又滋生了其他的念头:无休无止地想念尼科里村。他自己也觉奇怪,怎么会呢?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说和巴扎罗夫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会觉得寂寞,他一定耸耸肩表示否定。而且,是在他自己家里呀!但他真的感到寂寞,想走开去,他到外面散步,走啊走的,直到抬不动脚,然而寂寞无归处。有一次从父亲的谈话中得知,家中还保留着几封信,是奥金左娃母亲某个时候写给阿尔卡季母亲的,内容挺有意思。他缠住父亲非要这几封信不可,使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不得不翻遍二十只箱笼。几张破烂的信纸到手后阿尔卡季像是安心了,似乎看到了要去的目的地。他常悄声自语:“有她的亲口话:这是对你们两位说的。我非去不可,非去不可,管它呢!”但旋即想起最后一次造访时所遭冷遇,落得的狼狈境地,不由感到胆怯。但年轻人好“碰运气”,对幸福有着殷切的追求,总想在无任何人监护下试试自己的锋芒。回玛丽伊诺不满十天,他借口了解主日学校①的体制去了省城,由省城而尼科里村。他一路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他像青年军官初上战场那样又害怕、又高兴、又急切,“主要的是:别多想!”他这样命令自己。马车夫恰恰是条精力旺盛的汉子,逢上小酒馆便问“碰一杯吗?”或者“要不要碰一杯?”碰一杯后对他的三套马一点也不留情。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房顶……“我干什么来了?”这念头倏地在阿尔卡季头脑里一闪。三套马在协调地奔驶,马车夫在吆喝、打口哨,小桥在马蹄和车轮下轧轧作响,两旁整齐地排列看枞树的林荫道到了……女人粉红色衣裙从绿丛中飘过,从小阳伞穗子下面探出年轻姑娘的脸……他认出了卡捷琳娜,卡捷琳娜也认出了他。阿尔卡季吩咐勒住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