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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于感情色彩的称呼,或者,单纯为了表示敬意,而绝对不是小利,还可以来些普普通通的礼物——自家酿的一加仑酒。或者,为了给他的圣诞节餐桌增添风雅而专门烤的一篮子意大利式加胡椒烤饼。双方心照不宣,这仅仅是一种礼貌的表示,表示你欠着他的债,而他也有权随时找你做点什么小事来抵偿这笔债。
现在,在这个大喜日子,他的女儿结婚的日子,维托·考利昂老头子站在长滩家中的门口招呼客人。全都是认识的人,全都是信得过的人,他们中间有很多人走了红运都是沾了老头子的光,在这个亲切的场合可以无拘无束地当面称呼他“教父”。即使在庆祝活动中负责招待的人也都是他的朋友。给客人看酒的人就是个老同事,他的礼物就是整个婚礼所用的酒和他自己纯熟的技术。招待员都是考利昂老头子的几个儿子的朋友。花园里野餐桌上的盛馔也都是老头子的老伴和她的朋友做的。一英亩大的花园到处张灯结彩,给装饰得花花绿绿,整个布置工作也全是由新娘的年轻朋友干的。
考利昂老头子接待每一个人——富人和穷人,有权有势的人和默默无闻的人——都一视同仁,都表现出同样的热情,他不怠慢任何人。这就是他的脾气。客人们七嘴八舌他说他穿着晚礼服看上去是如何如何有风度,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看了,很可能就把老头子本人当作幸运的新郎。
他三个儿子中有两个陪着他在门口站着。老大,受洗礼时取名叫桑迪诺,但除了他父亲之外,大家都叫他桑儿。年长一点的意大利侨民见了他,总是不以为然地斜着眼;年轻一点的人见了他,总是表示钦佩。桑儿·考利昂,作为意大利裔第一代美国人来说,个儿算是很高的,差不多有六英尺高,加上他那一头浓密的卷发,看上去甚至还要高一些。他的脸是一张绘制粗糙的丘比特型的脸:容貌端正,但上下嘴唇都是弓形,厚敦敦的,左右之间微凹的下巴显得怪里怪气的,样子有点狎邪。他体格强壮得像头公牛:人所共知,他得天独厚,身体好极了,他那个注定该受折磨的妻子一提起入洞房就害怕,就像当年异教徒怕上拉肢刑架一样。人们在窃窃私语,说他原来年纪轻轻的就逛妓院,即使是变得最麻木的、什么也不怕的老妓女,也会望而生畏,要求付给双倍的价钱。
就在这次婚礼宴会上,有几个臀部宽大,嘴也宽大的年轻的娘儿们,都满怀信心地冷静地打量桑儿·考利昂。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她们只不过白费心机而已。桑儿·考利昂不顾自己的老婆和三个小孩在场,已经在对他妹妹的伴娘璐西·曼琪妮打主意了。这个年轻姑娘也完全心领神会,坐在花园里的餐桌旁,穿的是粉红色的长礼服,油光油光的黑发上戴着花冠。早在上个星期彩排的时候,她就向桑儿调情,在祭坛上捏他的手。一个姑娘只能做到这一步啊。
他对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伟人这一点根本不在乎。桑儿·考利昂有的是力量,有的是勇气。然而,他却没有他父亲那种谦虚谨慎的作风;他的脾气急躁、鲁莽,导致他作出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判断。对他父亲的事业来说,他是一位得力助手,但仍然有很多人不大相信他会成为继承人。
二儿子弗烈德里克,通常人们都叫他弗烈特,或弗烈杜,是个乖孩子,每个意大利人都求神拜佛,希望自己也能生一个这样的乖孩子,本分、忠诚,在他父亲跟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三十岁的人了还同父母住在一起。他个儿很矮,长得很结实,样子不漂亮,但也长着这家人同类型的丘比特的脑袋,上面覆着一头卷发,圆圆的脸庞,厚厚的、弓形的嘴唇。他性格倔强,现在仍然是他父亲的左右手,从来没有跟女人搞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让外人说闲话,不给他父亲难堪。尽管有这些优点,他却缺少那种作为领袖的人必不可少的魅力和感人的活力,因此他也没有继承父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