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重雾漫幛岐路彷徨 密云未雨智士观局
!”邬思道拊掌笑道,“就叫你那个师爷去!你叫他来,我还有话吩咐!”
当夜四更天邬思道便离开年羹尧行辕,下重庆,取道襄阳宛洛,由邯郸古道北上入京。送行的十几名戈什哈,都是川道上抬滑竿的穷汉出身,走路不在话下,也从没见过邬思道这样阔的主儿,每天起轿赏一百两,落轿又是一百两银子,因此餐风露宿早行晚歇,不但没人叫苦,反而越走越精神。尽自如此,也走了小二十天方到京郊丰台。
“总算到了!”邬思道艰难地由人扶着出了轿,看看日色,刚过申时的样子,估约周用诚还如约在正阳门等着,便叫过护送的军头,笑道:“生受你们这一趟,差事办得好。你们已经把我送到了地方。不过你们不能在这里停,也不能进京看天子脚下世面了,要即刻回程。”那军头看了看这个莫名其妙的客人,笑道:“年军门有将令,一切听邬先生调度。先生这么说,我们今晚就南下。不过先生得给我们个字儿,回去好作缴令凭据。”邬思道一笑道:“这个我昨晚就想到了。这封信你缴回年亮工,大约还有赏赐,我信里都说了,兄弟们回去放假歇息。”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那军头,又道:“放心!我换个二人抬,天不黑就进城了。”
邬思道从丰台杠房叫了一乘暖轿,迤逦向城中进发。京师轿夫不比外府外州,举手投足皆有制度,走得不疾不徐,讲究个缓平稳适,轿桌上的茶水都溅不出,和那干子川汉们抬的真有天渊之别。此时已临季秋时节,轿外山梁丹枫、水濯寒波,京师大雨过后清寒袭人,路旁一片片池塘寒波涟涌、芦荻摇曳,一派肃杀景象。邬思道也无心观赏,只怔怔地想心事:这样纷乱如麻的政局,怎么才能理出头绪来?高其倬和周用诚接上头了没有?如果见不到周用诚,是直接去雍亲王府,还是再等一日?……胡思乱想间,轿子已经进城,乍见灰蒙蒙阴沉沉的西便门箭楼矗在西风昏鸦之中,邬思道的心不禁怦然而动,却伸出头道:“奔正阳门关帝庙。”
邬思道在正阳门前下轿,已是暮色苍茫。这里关帝庙连着大廊庙,靠北一大片是花市,最是热闹去处,回顾一望,便见夕阳酒卖,楼头歌女绰约往来,星星点点已渐渐燃起一盏盏“气死风”灯,布满街衢两边,到处都是卖晚点小吃的和川流不息的人,哪里有坎儿的影子?正顾盼时,便听身后有人笑道:“邬先生,叫我好等!”
“是墨雨呀!”邬思道一回头,见是胤禛书房小厮墨雨,不禁心头一松,笑道,“你躲了哪儿去?叫我在这望眼欲穿!周用诚出不来么?”墨雨年岁比坎儿还略小点,也是个十分伶俐的,笑嘻嘻说道:“我和周头儿轮替着等了四天了!您一下轿我就看见了,因为高福儿带着个婊子在那边楼上,怕他瞧见了,一时没敢出来。”邬思道道:“我也不要见他,咱们走。”
墨雨前头带着往东走,一头说道:“都安置好了,在前头宋家老店给您包了最里头一进院子。您这一回来,不见四爷,连周头儿也不摸头脑——回府住多安逸!”邬思道跟着紧走,说道:“你记住一句话,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若要安逸,我大约经商也受不了穷。”一边说,已经进了店,墨雨便吩咐店老板:“我们正主儿来了,烧点水,热点黄酒,把晚饭送进来——邬爷您请,上房东间住着暖和,炕都烧热了。”说着又是开门又是点灯,邬思道刚坐下,一把热腾腾的毛巾已经送了上来,说话间,店老板也将晚饭送了过来——一壶热黄酒、一大碗羊肉拉面、四碟子小菜收拾得精洁,还有几个芝麻酥饼。
“黄酒和小菜你吃了它。”邬思道揩脸洗脚上炕盘膝而坐,说道,“我只用这羊肉面。一喝酒就熬不得夜了——东西带来了么?”墨雨也饿了,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指了指炕间一个包裹,说道:“这一个月的邸报,还有四爷批下去的部文、皇上批过来的奏折,都在里头。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