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三法司会谳两巨案 托孤臣受逼上贼船
“忙什么?”允禟手一摆,格格一笑说道,“刚刚上钩。我们慢摇橹船捉醉鱼,你和八哥今儿都不宜见,先由我和老十四与他讲谈!”允禩看着满面笑容的十四阿哥允禵道:“好,有你的!这么快就挂上了线?——给皇上选秀女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允禩在旁笑嘻嘻说道,“你们当我如今还是个二百五?我也久经沧海难为水了!选秀女的事十四哥交我办了,我办得经心着呐——我糊弄了老四耳目,你们做大事,如今有了眉目,得先犒劳我!”
“成!”允禩兴致勃勃地说道,“我送你十把镶金鸟铳——隆科多既已来我府,我不见见不好吧?”
允禟阴笑着摇摇头,说道:“他刚刚入巷,你这么猴急?我们不能掉了身价,也防着一下子吓醒这条醉鱼——还是我和老十四先见见他去。命该为我所有,他就在劫难逃!”允禵紧束了一下腰带,将辫子一甩,笑道:“九哥,走,会会这个‘托孤’重臣!”
兄弟二人绕过书房,沿池塘旁边一路垂杨柳迤逦向北,越过一带蔷薇花洞,便听得允禩平素见客书房“卧云居”中遥遥传来清脆的琵琶声,时而哀音清冷如水滴寒泉,时而急管繁弦犹爆豆珠盘,一个女子声气不疾不徐伴着琵琶唱道:
群芳竞华,五色凌素,竟是妒。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驾,汉宫有木。彼木而亲,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明镜缺、朝露晞、芳声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毋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允禵一脚踏进书房,当门鼓掌大笑:“好一个‘新声代故’!好一个‘瞀于淫而不悟’!老隆,听得入神了罢?”
隆科多端坐椅中正在想心事,那女子唱的什么全然没有入耳,猛听允禵这一声,吓得身上一抖,抬头见是两位阿哥——允禟手把折扇沉吟不语,允禵满面笑容神清气朗——忙跳起身来向前步打下千儿道:“给二位爷请安了!”
“哎哟不敢当!”允禵忙双手搀起,嘻嘻笑道,“名牌正宗的皇舅,托孤重臣,见天子尚且剑履不解,何况我们——我们算什么名牌的,敢受你的礼?快起来,快坐着!”允禵说着,允禟早已大咧咧坐了首位,看也不看隆科多一眼,摆手吩咐两厢:“你们下去!”
两厢侍候的歌妓忙都立起身来,抱琴携笙悄然退下。这边书房不比“逸志轩”有那么多古玩摆设,除了西山墙北角那座大自鸣钟外,环房四周都是几案桌椅,人一旦都退出去,偌大书房立时显得空荡荡的,气氛显得寂寞和枯燥起来。隆科多眼见九阿哥不阴不阳,对自己带理不理,十四阿哥也敛笑归座,越发摸不着头脑,自己欠身入座,搭讪着说道:“八爷呢?见人还没下来么?”
……
两个阿哥都没有答话,听着墙角自鸣钟的“咔咔”响声,十四阿哥衣裳窸窣,漫不经心地翘足而坐,呷了一口茶又轻轻放下,目光陡地一变,刀子一样盯着隆科多问道:“老隆,知道是谁请你来,又为什么请么?”
“知道。”隆科多早已觉得气味不对,听允禵阴森森这么一问,手微微一抖,茶水几乎泼撒出来,但他毕竟涉世极深,很快镇定下来,身子一仰说道:“是九爷府里的太监传臣到八爷府议事,八爷想问问选秀女的事。”“内务府如今是十三爷管着,八爷根本懒得管这些琐事。”允禵脸上像挂了霜,语气也变得像枯柴一样干巴,“是九爷和我,借八爷这块宝地,要与你老隆握手言和!”隆科多头“嗡”地一声涨得老大,怔了半日才回过神来,突然间,发出枭鸟一样的刺耳的笑声,“十四爷真能开玩笑!佟家一门历来与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过从甚密,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既无仇怨之情,何来‘言和’二字?”说罢站起身来一揖,又道:“若没有别的事,臣去了。”
允禵刚刚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