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三法司会谳两巨案 托孤臣受逼上贼船
象侍陪,未及回话,却见允祥允禵兄弟二人从二门穿堂联袂而出,两个人忙都止步侧身而立。
“好,新任大主考来了!”允祥远远便拍手笑道,“今早我去见皇上,马齐说:‘历来顺天府试都是两个主考,现只委李绂一人,恐怕不合体例。’皇上说:‘要贪墨,十个主考也照样——朕这次就专用李绂一个!此人未及第时朕就知道,是个正派读书人,文章人品都是好的。’你所听皇上这话!好生做,升发在此一举!”
李绂听得心里一热,忙把持定了,肃然一揖,又撩袍跪了向两个王爷叩头,起身庄容说道:“李绂何敢辜负圣上谆谆厚望?谨为克己修身,持重谨慎,为国选拔真才!”他这么一正经,倒弄得允祥不自在,怔了一下才笑道:“好好!我等着看你选出来的状元!”允禵性情本与允祥极相似的,只这老皇宴驾,新皇登极一场急风暴雨,允祥变得练达机敏,允禵却变得沉郁淡泊了些。本来雍正还有一句“李绂若有胆子再敢以身试法,也难逃朕之诛戮”,听允祥隐占了这一句,允禵只恬然一笑,说道:“你去吧。我和十四爷要去兵部。”说罢,二人自去了。
李绂这才随何柱儿踅过月洞门进西花厅。这里原是八王允禩平素宴息之地,装修十分精致。二人徐步而入,但见绣阁参差,文窗窈窕,循廊曲折,一路珠箔湘帘、?钩斜卷直达书房,来往插红戴绿的丫头足有四五十人,绰约俱是妙龄绝色。见他二人过来,各自垂手侧立让路。何柱儿这才有功夫回李线的话,低声说道:“李老爷,昨个下晚礼部票拟就来了,王爷原说要亲自过去看望来着,偏十四爷和十三爷过来,议西边筹饷的事,又夹着李卫大人也奉了旨,主持两大案子会审,也来请训。八爷因惦记着您,特意叫我出来关照一下,不想就碰上那个杀才正跟大人过不去——请这边走,这就到了——圣人说过‘惟女子小人难养’,你大人大量,别跟这种人生气——请,八爷在这屋里!”李绂抬头瞧时,已到超手游廊尽头,外厢朱漆柱间都用紫檀木雕花隔了,廊下挂了五六只鸟笼子,迎面门额上白底素绢裱着“逸志轩”三个字,却是年羹尧父亲年暇龄手书篆字,虽不十分上好,腾蛇钩曲也有一番情致。湘竹帘后隐隐可见一架水晶屏,满书房四周卧地到顶都用大玻璃嵌了,隔玻璃望去,方知这屋子是压水榭亭改建,从窗内挑竿即可垂钓。李绂不禁暗自嗟呀,穷措大十年寒窗,三场文战七篇文章芥拾青紫,什么堂呼阶诺起居八座,到这般琼宇富贵龙种之家,顿叫人意消兴灭。方沉吟间,便听里头八阿哥允禩的声气:
“是巨来先生么?不要报名,请进来说话!”
“臣李绂!”李绂隔帘躬身忙应一声,趋步进来行礼,果见九阿哥允禟也坐在允禩身边的雕花搭袱太师椅上。下头杌子上端坐一人,李绂却认识是李卫,只屋角靠书架一侧春凳上四脚拉叉斜歪一人,穿着雨过天青实地纱夹袍,套着件古铜巴图鲁背心,双手抱着一本《瑯环琐记》看得入神,一付旁若无人的架势,却不认识。允禩见李绂迟疑,含笑说道:“哦,这是十爷。你不用多礼,你且坐,和又玠说完谳狱之事接者就谈你的差事。迟了你就在这里留饭就是。”因转脸对李卫道:“方才已经讲了,本来不打算留你在京的。但诺敏一案,牵到山西通省官吏,科场一案,明面上是十九员官,但里头积弊极多,连张衡臣都引嫌回避了。算起来,开国七十九年,还没有这么大的案子。怕马齐一人忙不过来,一个图里琛,一个你,帮办完了仍旧各归各差。你不要推托,谁不知你李又玠,除奸安绥发幽摘隐,是第一谳案能吏!”
“这个差事昨儿我面见皇上,已经力辞了的。”李卫黑红的脸堂上眉棱骨微微一颤,似笑不笑地说道,“王爷知道,山东那块地方事情更难办。这十几年没了于成龙,几乎成了强盗世界,响马乾坤,东平湖、微山湖、抱犊崮一带饥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