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夫妻絮语论功说名 棠儿兴起理财立规
步颠过来替傅恒掀轿帘子,扶着傅恒出轿,笑着埋怨道:“我的老爷,这早晚才回来!方才我老爹又把我叫进去,训斥了一顿。”傅恒见合府人都没睡,便问:“有谁来过么,怎么都个睡呢?”
“戌正时分讷亲大人来过,”小王头边走边说,“他没说什么事,奴才们自然也不敢问。养心殿里的王义公公吃过晚饭照例送来了皇上批过的奏章,奴才放在老爷的书房里。倒是留着王公公说了几句话,说万岁爷不知为什么事不高兴,还说今儿皇上接见了个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西洋人。还有,勒老爷勒敏也来拜,说曹雪芹曹相公从南边回来,送来了几章新写的,用红绸子包着,珍重得不得了,奴才接了也放在爷的书房里,其余还有十几家至亲,大后日就是我们小少爷抓周儿的好日子,他们来送礼,因为少爷还没起名字,说等有了名字再补礼帖……”他略顿了一下,又道:“前半夜时分有几个偷睡懒觉的我也没在意,还是我们老爷子挨屋去查,抡着拐棍都打了起来。还说,我们至不济也不能叫张老相爷家人比了下去!”说着已到二门首,管家老王头精神矍铄,从里头迎了出来,傅恒对他笑道:“你七十岁的人了,也该早点歇息了。我看不必每个人都这么熬,分出一拨来白天睡觉夜间侍候就是了。”
“是!”老王头却不似儿子多话,躬身应道,“明儿就照爷的吩咐办。”
傅恒因听见上房里孩子呛奶的哭声,便走了进来。见几个奶妈子在摇床旁边忙活着换尿片子,傅恒才知道不但呛了奶,也尿了床,不禁一笑。夫人棠儿半躺在炕上假寐,见丈夫回来,偏身坐了起来,掠了掠鬓发,说道:“这早晚才回来?就是不体恤自家,也该想想别人,老相国也七十多岁的人了。当场出个差错,上上下下都不好看——那吊子上给老爷留的参汤端过来!不是我说你们,三四个奶妈子连个小娃儿也照料不好,真不知你们怎么当的差使!——孩子给我!”数落得几个仆妇红着脸一声不吭,讪讪地把孩子送给棠儿,忙着给傅恒倒洗脚水,端参汤。傅恒呷了一口参汤就放在一旁,笑道:“孩子嘛,哭两声打的什么紧?你如今也学会老婆婆舌头,絮叨起没个完!我今个是奉旨去了岳钟麒那里,安慰他一下顺便请教军事,听了一个十分动人的故事儿!”因见案上放着两个红布包儿,又问道:“这是谁送来的,什么东西?”
“那大包儿是勒三爷带来的,里头有几章。”棠儿抿嘴儿笑道,“勒敏去了一趟怡亲王府,弘皎王爷还没看,知道你喜爱这书,先紧着给你看,就送过来了。里头还有芳卿给孩子绣的荷包儿,还特意给你做了一双千层底的鞋!——你可要仔细爱惜着穿了!那小一包儿,是高恒从山东托人带来的,我没问,也懒得看,谁晓得什么东西!”
傅恒听了一笑,高恒在棠儿跟前献殷勤,还是棠儿告诉他的,他拆开包儿看,却是二斤左右上好的阿胶,便推给棠儿道,“官不打送礼的,何况咱们和他还算亲戚?他没安好心,你心里防备点儿就是,先就自己失惊打怪地说三道四——阿胶还是好东西,既送来了就收住罢了。”棠儿道:“我不稀罕他的东西,好恶心人的样儿!既是好东西,你自收起来,如再出去带兵,说不定会遇着个比娟娟还好的,你们再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亲热一番,这阿胶岂不更有用处?”说罢一啐,竟自用手帕拭泪。傅恒见四处无人,忙过来把她揽在怀里,抚着她头发轻声说道:“我就爱见的撒娇使小性儿的模样。我也知道你寂寞,像眼前这样亲近的机会都难得。这里头有个分说:我是满洲人,又是正宫娘娘的嫡亲弟弟。这个身份本来就容易招人说长道短,一个‘国舅爷’,差使办好了人家说你有内助,差使办砸了人家说你有内助还办不好差,横的竖的不成模样。何况我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官。从古至今能有多少呢?自不努力,不是辜负了天恩祖德么?说句那个话,我要是